低垂的黑色节能吊灯，黄色的灯光昏暗而典雅。

上午11点正是用餐低峰，茶餐厅的七八个服务员坐在角落吃中饭。苏稽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吃，酸酸甜甜的，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又不敢吐出来，强忍着吞了下去，猛吃了几口饭，夹了另外的菜吃，很快吃了两碗饭。

坐在苏稽旁边的张平，一米八的大个儿，也是暑假工。张平个头大，吃饭细嚼慢咽，半碗饭都还没吃完，朝苏稽冷笑道：“吃这么快，赶去投胎啊。”

苏稽不和张平一般见识，况且想见识也见识不了，张平这么壮，两个他都打不赢。吃早茶的顾客走光了。闲来无事，把碗碟端去后厨。后厨洗碗阿姨还在吃饭，清洗池放了一堆早餐没洗完的碗筷，想了想，打开水龙头，洗了起来。

后厨阿姨吃完饭回来，看到苏稽帮她做事：“你这小子也太勤快了。别帮我了，你去前厅看着，万一有顾客来你没招呼到，主管要骂你的。”

苏稽擦了擦脸上的水，说：“没事，就剩一点了，我动作快，马上就洗完了。阿姨，另外一个阿姨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你一个人都洗不完。”

“嫌累，辞职了。餐厅还没招到人，就只能我一个人做了。”后厨阿姨扶了扶腰，叹了一口气说：“是挺累的。孩子，你看你，也不带围裙，身上都湿了，快别洗了。”

苏稽低头一看，裤子果然湿完了。领班婷姐忽然走进来，骂道：“你死厨房来做什么，高峰了，还不快出去招呼顾客点餐。”

苏稽忙洗了手跑出去，地滑，摔了一跤。沾了油污，蓝白的工服上大片的污迹。

婷姐看他要往前厅走，拉住他说：“你这个样子怎么招呼顾客？顾客看到你能吃得下饭？”婷姐气的脸都发红了。前厅喧嚷，顾客越来越多了。对面办公楼下班，很多白领进来吃中饭。她打了一下苏稽，骂道：“外面这么忙，你还添乱，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宿舍换衣服去。”说完，瞪了一眼苏稽，出去服务顾客了。

苏稽换了衣服回来，拿点餐卡去帮顾客点餐。中年人讲的是白话，他听不懂，中年人骂了苏稽几句，拍着桌子说换个人来。

张平端着饮料刚好路过，他是会说白话的，看苏稽手足无措的样子，骂道：“你真是没用！把冻好立克送去6号桌，我来点餐。”

张平点完餐，把点餐卡递给苏稽，“去电脑下单吧。”吩咐了苏稽做事，张平玩起了手机。

午餐高峰过去。苏稽掏出皱皱巴巴的超市购物袋，桌上有很多剩菜，他把一些剩菜装进了袋子里。

婷姐不经意见看到了，皱眉问张平：“他装剩饭剩菜干嘛？”

张平说：“婷姐，你这几天回老家了，不知道。对面马路天桥下有个流浪汉老人，晚上不是老来厨房后面的垃圾桶翻东西吃？这大热天的，垃圾桶里丢的饭菜一会儿就臭了，苏稽看到后，就天天送些新鲜的剩饭剩菜去天桥给老人吃。哼，就是个傻瓜，这年代还装好人。是能泡妞还是能干啥。”

婷姐怔了怔，说：“心肠倒是很好。只是做这样的事有什么用呢？难道这世上好人还有好报不成！”她心里也是有些触动的，便不忍去阻止苏稽了。

苏稽装了饭菜，对婷姐说：“婷姐，我可以休息十五分钟去外面一会儿吗？就十五分钟，我今天不去上厕所了，把这十五分钟还回来。”

婷姐没好气地笑道：“不用还，上厕所哪里能憋的。给你三十分钟，去吧。”

“好勒，谢谢婷姐。”

苏稽提着饭菜一阵飞跑了出去。

天桥下的隧道，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因灯坏了，里头阴暗。上几天下了雨，隧道潮湿，一股死老鼠的臭味。

走过去一些，墙壁边堆着棉被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大热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蜷缩在被子里。看见苏稽来了，骨瘦如柴的手抓住棉被裹住身体坐了起来。老人脸色苍白如死人一般，苏稽吓了一跳，说：“大爷，你怎么这个脸色啊？不会生病了吧？”

白发老人接过塑料袋，没接苏稽递过来的筷子，用手抓着饭菜吃，抬起头，苍白的渗人的脸对着苏稽，阴沉沉地说：“快死了，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苏稽吓了一跳，忙说：“大爷，我带你去医院。”

白发老人看起来瘦的皮包骨，却好像一坨铁一样重，苏稽想抱起白发老头，诡异的是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白发老人动都没动一下。白发老人身体一抖，苏稽后退了好几步，这股劲道很柔和，苏稽退了几步就站住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发老人，呐呐地问：“大爷，你……你会武功？”

白发老人对苏稽眨了眨眼睛，说：“想不想我传你绝世武功帮你走向人生巅峰？”

苏稽笑了笑，说：“这是二十一世纪，哪里有什么绝世武功，又不是小说，就算有，我也没那功夫学，我书都读不好，还要复读考大学呢……哪有时间学武功。”他隐隐觉得这大爷应该不是普通人，至少是会一点武术的。

白发老人吃饭很快，抹了抹嘴，看苏稽还呆在这里，他白了一眼苏稽，说：“怎么还不走？真想学武功？”

苏稽说：“大爷，你脸色太不好了。你不要倔，我带你去医院吧。”

白发老人躺了下来，看了一眼担忧的苏稽，冷笑道：“忙你的去，要陪我，下班再来。”

也是，就快半个小时了。他边跑边往后说：“大爷，你要是等会儿还是不舒服，就来茶餐厅找我，我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你有钱吗你。”

苏稽忽然返身回来，犹豫了下，身上还有两百多块钱，就算大爷不肯去医院，买点营养的东西吃也好，拿出一百块钱塞进白发老人手里，说：“我也缺钱，您不要嫌少，拿去买点营养品吃。”

白发老人看着苏稽消失在隧道的身影，露出神秘的笑容，低声自语：“苦行几个轮回，倒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的小子，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