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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之觞》第一百二十五章 温地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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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怀嬴、平戎和沁格,正在建章宫内商议。

怀嬴道:“昨日杜祁跪在我宫门口,让我解了对她的禁足,我没有答应,不料下午下起雨来,也不知杜祁淋了雨,要不要紧,我想着是不是该打发个人过去看看?”

平戎道:“这个杜祁脾气太过倔强,若不收收她的性子,往后更是无法管控,要我说,这也是她咎由自取,不必理会。“

怀嬴叹道:“我也是恼她这个倔强的性子,我已在宫内下了命令,让她禁足三月,她却用这种方式逼迫于我,让我收成命,作为后宫之主,我下的令岂能随意更改?”

平戎道:“杜祁率性而为,骄纵无礼,夫人罚她禁足三月,其实并不为过。”

泌格道:“说起来杜祁究竟还年轻,多少有些小孩儿心性,又是戎人之后,野性未化,夫人也不必过于和她计较了。”

怀嬴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自杜祁入宫以来,虽然常有流言蜚语从永信宫传出,我都没有与其较真,不过是打发人过去提醒几句,不想她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此次桑园拜祭蚕神,更是出乖露丑,令我后宫颜面尽失,传出去只道是我管教后宫不力。”

沁格道:“我也是从翟国来的,知道戎狄的女子大都不拘形迹,无所顾忌,恐怕夫人今后难免要多担待着点。”

平戎道:“我也是不待见这个杜祁,不拘形迹到也罢了,而且骄纵蛮横,目无礼法,若不给她些苦头吃,日后更加难以管束。”

三人正说着,怀嬴身边的贴身婢女—云裳进来,向怀嬴道:“夫人,听说刚才杜娘娘身边的芸香跑到上书房求见主公,一番哭诉,也不知说了什么,主公急匆匆赶往永信宫去了。”

三人都吃了一惊,怀嬴道:“别是杜祁出了什么事才好,快备下轿辇,我也去永信宫看看。”

平戎道:“依我看,夫人还是留在建章宫的好,此刻主公也快到永信宫了,夫人再巴巴地赶去,到象是心虚似的,就让我们去走一趟就罢了。”

怀嬴沉吟片刻,“也罢,我就先留在这里,等永信宫的消息吧。”

重耳赶到永信宫,见一众宫人围在床榻边哭泣,重耳走近来,见杜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面色红得似火烧,嘴唇却隐隐地发青,重耳道:“医官来看过了吗?”

芸香道:“已经来看过了,开了几贴药,说若能服下去就可好转了。”

重耳命人去唤胥臣,不多时胥臣过来,先给杜祁诊了脉,然后取针在头部施了数针,又取艾草,在天柱和百会等穴道炙灸片刻,没过多时,杜祁脸上的红潮渐渐消退,呼吸也开始平稳。

重耳道:“如何,可是有救?”

胥臣道:“已无大碍,只是醒来后还需用汤药慢慢调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痊愈。”

重耳放下心来,胥臣犹豫片刻,道:“小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寡人与先生名为君臣,实则亲如手足,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小臣刚才给娘娘诊脉时,娘娘的脉象让小臣想起了一个人。”

“先生是说……”

“娘娘与当年的骊姬脉象十分相似,想来两人都是心高气傲,心浮气盛之人,杜娘娘又是新近入宫,难免有些悖礼违制之处,或是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才使虚火上攻,加上体内受寒,寒温相搏,致使血脉淤塞,神昏窍闭。想那后宫恩怨从来剪不断,理还乱,其中是非曲直难以尽叙,还请主公慎重对待,切莫让当年的骊姬之乱再次上演啊。”

重耳点头,“多谢先生教诲,寡人会谨记在心。”

胥臣走后,没过多时,杜祁果真睁开眼来,见了重耳,有气无力道:“你来了。”

看杜祁病恹恹的样子,哪里还有往日的骄横之气,重耳不禁心里怜惜,道:“医官说了,并无大碍,安心休养几天即可。”

“那你会在这里陪我吗?”

“寡人这几日就在这里陪你。”

杜祁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带着酒窝的微笑,重耳轻轻替她掖了掖被子,让内侍把奏章搬到永信宫来,自己在寝宫内披阅奏章。

杜祁这才安心地睡去,每次小睡片刻便醒来,只要睁眼看见重耳在旁边,便又放心地睡去。

第二日过来,杜祁已是大有好转,芸香端来汤药,服侍杜祁喝下。杜祁只尝了一口,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喝。

重耳过来端过汤药,坐在床榻边,先尝了一口,道:“这汤药比起寡人流亡在外时,喝的马槽里的水可是好喝多了。”

杜祁扑噗一声笑出来,“主公果真喝过马槽里的水吗,妾身怎么听说,主公以前还吃过蚯蚓?”

重耳凑近杜祁,故作神秘道:“你把汤药喝了,寡人就告诉你蚯蚓好不好吃。”

杜祁一脸兴奋,端起汤药,仰头喝下,重耳这才笑道:“其实寡人没有并吃蚯蚓,吃蚯蚓的是寡人身边的颠颉。”

杜祁一脸不依,“主公这是诓骗妾身。”

“只要你能将药喝了,诓骗你几句又何妨。”

“只要主公能天天来陪妾身,妾身就算天天喝药也不觉得苦。”

“你以后不可再率性为之,你初来乍道,应该多向几位夫人学着些礼仪,也不致于让自己太过难堪了。”

“妾身那日不过是不小心踢翻了炭盆,可她偏说我是故意为之,妾身知道弘德夫人不喜欢我,所以处处与妾身为难,妾身从小到大,还没有跪下求过人,可那日她看妾身跪在她的宫门口,竟然无动于衷,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看她的心比她的人更冷上百倍。”

重耳故意板起脸,“不可胡说,弘德夫人处理后宫向来遵循宫例,公道有理,必是你无礼在先,惹得她发怒了。”

这里正说着,内侍来报说昭训和隆徽夫人来探望娘娘。

杜祁撅起嘴道:“我才不要她们来探望呢,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重耳沉下脸道:“不可任性,她们是好意来看你,怎可借口推脱。”

重耳让内侍传两人进来,不多时平戎和沁格进来,先向重耳行了礼,道:“听说杜妹妹得了病,我俩特意前来探望,弘德夫人原本也要来的,因今日不适,医官正在诊脉,一时不便过来。”

两人又走到杜祁床榻前,平戎道:“妹妹今日可觉好些,弘德夫人让我带包燕窝过来,说让妹妹好好养着,妹妹年纪还轻,千万别落下病根来。”

平戎一番温言挚语,杜祁听着却觉得刺耳,道:“有劳夫人想着,妾身福薄,受不起这等贵重之物,只求弘德夫人解了妾身的禁令,妾身就感恩不尽了。”

平戎正色道:“后宫姬妾无数,哪一件不在弘德夫人的管辖之内,妹妹染恙,夫人探望妹妹也是关切之意,但妹妹既然触犯宫规,理应受到惩处,两件事怎可混为一谈。”

杜祁仗着重耳在旁,一时无所顾忌,脱口而出道:“我说呢,她巴巴地一早就送燕窝来,其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若不是她,我能落得如此下场?”

平戎脸色微变。

沁格道:“妹妹可真是冤枉弘德夫人了,这燕窝是珍贵之物,每个宫里都是按着份例给的,这一大包燕窝可是弘德拿自己宫里的份例全给了妹妹,妹妹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我才不稀罕呢。”

重耳喝道:“杜嫔放肆了。”

杜祁见重耳对自己口气也变了,不禁哭道:“主公,要妾身在宫中禁足三月,不如杀了妾身算了。”

重耳叹口气,不欲再说,站起身来,向平戎道:“怀嬴病了吗,寡人去看看她。”

不待重耳走出门,杜祁尖声喊道:“主公不是说要在这里陪妾身的吗?”

“你已大有好转,不过再喝几副药调理几日就可,寡人也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你明明是要去看望她,才不肯陪我的,你,你身为一国之君,却出尔反尔。”

重耳也不理她,自顾自往外走,平戎和沁格也跟随着出来。

杜祁气急,抓起枕边的那块结缡,就朝地上摔去,玉石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又在地上滚落开去,滚到重耳脚下。

重耳捡起结缡,幸好玉石并无受损,重耳放入自己的香囊中,转身拂袖而去,杜祁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重耳来到建章宫,医衍正给怀嬴诊完脉出来,见了重耳,上前禀道:“恭喜主公,夫人已经有三个月的孕脉了。”

重耳一喜,“此话当真,不会诊错吧。”

“夫人数月不曾来月事,今日又呕吐不适,这才召小臣前来,小臣刚刚诊过脉象,确实是喜脉,断不会错。”

重耳这才进寝宫来,怀嬴上来行礼,重耳道:“医衍刚刚已经告诉寡人了,寡人没想到老来还能连得贵子,不仅是我重耳之福,也是晋国之福啊。”

怀嬴也是喜之不胜,脸上却依旧淡淡的,道:“能为主公开枝散叶,臣妾也是十分高兴。”

怀嬴让重耳上座,问道:“主公是刚从永信宫来吧?杜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医官说没有大碍。”

“这事说起来臣妾也有责任,那日她跪在建章宫门口,臣妾一时狠心,未曾理会,早知道会下起雨来,臣妾应该早让她起来的。”

“寡人知道杜祁任性刁蛮,那日她必是有诸多无礼之举,才惹得夫人发怒,夫人如此责罚,也无不妥。”

怀嬴本来担心重耳听了杜祁的枕边风,会责怪自己,听了此话,颇为感动,“主公能如此说,臣妾也就心安了。其实臣妾也知道杜祁还年轻,并不想多与她为难,只希望她能收敛着些,不致叫乱了宫中的规矩。”

“杜祁是一匹难驯的野马,若仅用武力制服,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夫人多加包容,若能刚柔并济,悉心教化,未尝不能使她醒悟过来。”

两人默然片刻。重耳又道:“寡人准备召集诸候,举行盟会,不日就要到温邑去,没有数月怕是回不来,后宫诸事还请夫人多料理着,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可让平戎和沁格多帮衬些。”

“主公独自在外,也需保重身体才好。”

重耳从怀中取出结缡,“这块玉石还是交由夫人保管吧。”

怀嬴接过结缡,那一抹莹润的玉色将怀嬴的手衬得更加白晳,让人不忍释手。怀嬴道:“多谢主公信任,只是它既是杜妹妹的陪嫁之物,臣妾收着怕是不宜。”

“杜嫔太不懂事,还是你收着更为合适。”

重耳又坐了会,便到外朝处理政事去了。几日后,重耳率领众臣,带着军队前往温邑会盟。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齐潘、宋王臣、鲁申、蔡甲午、郑踕、陈朔、还有邾国和莒国国君,都如约来到温邑参加会盟,只有秦任好,借口身体有恙,只派了一个使臣前来。一共十个国君前来参加会盟,济济一堂,较之践土之盟,更为齐整。

诸候们到齐后,重耳派人前往洛邑禀告周天子,姬郑坐着鸾驾前来温邑相会,重耳带领诸候国君朝见天子,姬郑何时见过如此齐整的一支国君队列,当时坐在大殿上,接受国君的朝拜,只觉威风八面,不胜荣光。

诸候国君参拜周天子礼毕,按着爵位依次入座,宋王臣、鲁申坐首位,接下来是齐潘、蔡甲午、郑踕、陈朔、邾国和莒国国君,最后是秦国使臣,由重耳主持盟会。

重耳向姬郑道:“践土之盟时,我等曾经歃血盟誓,相互佐助,共讨忤逆,如今卫国国君卫郑,谋逆篡位,指使专犬杀死自己的弟弟卫武,为卫国民众所不愤,寡人身为中原盟主,奉行周朝的礼教,怎能容许这等不义之举,所以寡人召集各国前来,共同商议讨伐卫国一事,不如我王觉得如何?”

姬郑道:“孤也已经听说了此事,卫国也是姬姓后裔,中原诸候大国,理应奉行周礼,行此不道之事,确实难平众论,晋候召集大家前来商讨,十分妥当。”

众国君见周天子也首肯了,便纷纷献言献议。

宋王臣正因卫国上次协助楚国,攻打宋国一事而耿耿于怀,率先道:“这个卫郑素有恶名在外,听说在国内时就任用奸侫,偏听屑小,此番专犬杀死卫武,必定是受了卫郑的指使。此等盗位窃国之辈,岂能容他成为卫国国君,我等愿意听从晋候号令,一同征讨卫国,驱逐卫郑。”

鲁申与卫郑一向交好,听闻此言便道:“我觉得此事还需仔细斟酌才好,听说晋候已经同意卫郑回国,卫郑重登国君不过是迟早的事,为何他还要多此一举,杀死自己的兄弟卫武,只怕是手下人自行其是罢了。”

齐国虽然近来与鲁国和卫国多有不和,但看见晋国一战而霸后,气焰日益高涨,不想遂了晋重耳的愿,齐潘便道:“卫郑杀死卫武一事的来龙去脉,不知晋候是听谁所说?”

重耳道:“卫国的大夫元咺,素来辅佐卫武执政,忠心耿耿,他说的话不会有错。”

齐潘道:“我听说,卫郑曾经杀了元咺的儿子—元角,元咺为了替子报仇,或者言语中有不实之处也是可能的。”

重耳见反对的声音更多,也不好一意孤行,向在座的其他国君道:“依诸位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蔡、陈、邾、莒都是小国,知道此等大事自己不便多话,何况自己上次协助楚国出兵,晋国只怕还余怒未消,因此都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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