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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追捕》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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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香港维多利亚港,久违的阳光尽情泼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悠长清脆的汽笛声中,飘挂在所谓日本领事馆上空的国旗徐徐下降……

中共香港地下党员赵永生提着公文包站在岸边,深情凝视这个三年多来不敢轻易靠近的港湾。他儒雅干练的气度中透着大律师的严谨与苛刻,即便内心彭拜,表面上也波澜不惊。

日本人终于投降了!他喃喃自语,又好似在向大海倾诉。

自从妻子惨死在日本宪兵的酷刑下,他身边就永远失去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不近人情的脸上也不再有微笑。多灾多难的香港即将回归祖国怀抱!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迸出笑声。

一支冰冷的手枪猛然顶住赵永生的后脑勺……

赵永生面无惧色地瞅着袭击者投射到地上的阴影,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

“于澜,我告诫过你别总拿手枪对准自己人。”

于澜扫兴地放下手枪,天使般的脸上绽放出圣洁的笑意。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满脸挂着灵气而更多是稚气。她看似纤弱甜美,双手却不协调地把玩着充满征服欲望的手枪。

“永生叔,你不愧是老地下党员,观察敏锐且警觉性高。”她的言语随兴得让人寒毛直竖。

赵永生警惕地朝四下望去,一边心想都像你一样,我还能在日本人的刺刀下熬到今天?他将迎面扑来的海风直接吸入肺部,“你也可以回台湾了。”

于澜把手枪塞回衣兜,洁莹的额头上飘着云翳。“不,我必须找到我大哥,把他一起带回去!”她望向大海深处,就像在期盼远航归来的亲人……

而在大海的远方,几艘英国军舰正迎着血色残阳急速航行,高悬的米字旗挑刺着澄净的天空。

海军中将夏壳站在旗舰甲板上用望远镜翘望着,神情飘过一丝惬意。

副官拿着一份电文从船舱急匆匆走出来,向夏壳敬礼。

“报告将军,我们从菲律宾苏比克湾启航后在南海已航行十八个小时,估计明天就能到达中国香港。”

见你的鬼,香港是英国的!夏壳放下望远镜不满地瞪着下属,夺过电文。

这个西方老牌军人的信条是一万句抗议抵不上一颗子弹!他的偶像丘吉尔也曾说过不经过战争休想从大英帝国拿回一寸土地。

他满脸的络腮胡比蜈蚣还蠕动得快,略显畸形的双腿有节律地踢踏着夹板,好似在英国议会大厅向首相表达敬意。他下令全速前进,今晚必须抵达维多利亚港享受美味的叉烧包,明天一早就能在总督府接受日本人的投降。英军抢夺战功的速度,比1941年香港沦陷时闻风溃逃快多了。

英军从南海开赴香港的电文落在了张发奎的办公桌上。身为国军第二方面军司令官,他目前能做的只是将电文撕成碎片扔出窗外。

美国人言而无信,英国人仗势欺人,都不是好东西!

参谋长无助地瞥了一眼那些惨白的碎片,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碎裂了。日本投降后第三天,远东盟军统帅麦克阿瑟在杜鲁门总统的授权下就发布了受降令:凡在中华民国、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之日军,均应向蒋委员长投降。香港位于北纬16度以北,况且在战争期间隶属于广州战区。足以表明驻港日军须向中方投降,中国收回香港理所应当。一个公认的真理就这么被英美两国强暴了,而当时的国民政府除了擦干下身的污血,啥也做不了!

张发奎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嘴角浮出苦笑。“英国政府诡称战区不能覆盖主权,明确表示拒绝中国军队在香港受降,而美国总统一夜之间就和英国首相穿上了一条裤衩。可怜我们的蒋委员长只好任人宰割,这哪是一个战胜国应有的待遇?”

老头子为了对付中共正有求于美国佬,可错过这次收复香港的机会,不知道还要等上多少年?无奈与愧疚同时袭上两个东方老军人的眉梢。

“负责香港受降任务的先遣队已集结完毕,我派人去把他们叫回来。”参谋长像个败军之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先遣队按计划挺进香港,”张发奎叫住了他,“我不想替老蒋背负这个历史罪责!”

参谋长心中一热,瞬间凉了大半。先遣队队长杜月明是他的得意门生,这样会把他置于死地。

此刻在深圳河码头上,先遣队穿着崭新的军装威风凛凛地站在秋日下。那个举着青天白日旗站在队列前的大块头,是杜月明的另一个把兄弟野牛。他像个带领迎亲队回家娶媳妇的新郎官,亢奋得流出鼻血。碾子般的大脸盘上闪动着黝黑的汗珠,粗大的喘气声比拉风箱还带劲。

杜月明仔细巡视每一个士兵,挑剔的目光比头顶的阳光还眩晕。

整整14年,日本人总算投降了!香港就在河对面,那是中国的土地,是时候收回来了!没有谁不激动不亢奋!

杜月明随手朝河面指了指,兄弟们如收到指令似的齐刷刷看过去,

“都给老子精神点,这次历史性的任务砸到咱们头上,全靠八辈祖宗积德。”

杜月明冷不丁冲野牛笑起来。

这是不祥之兆。野牛意识到有麻烦了,可他装满豆渣的脑瓜子想不出问题在哪儿。

原来他的小帽子和他的大脑袋太不搭了。

杜月明以作战般的速度为野牛和流弹炮交换帽子。

“老大,你太偏心了,”流弹炮满脸不乐意,“我的帽子正合适。”

杜月明踹了流弹炮一脚,又瞪了一眼暗自得意的野牛。意思再明白不过,合不合适,老子说了算。

野牛挖着鼻孔,得意忘形地凑到杜月明近前。“队长,听说香港是花花世界、东方巴黎,咱们搞完那个什么仪式后能不能去开个洋荤?”

香港沦陷三年零八个月,早被小日本糟蹋成了人间地狱,没有被从地球上抹去已是万幸。杜月明用手枪戳了一下野牛的脑门,叫他管好上半身,更要看住下半身。流弹炮的小鸡肠子总算平衡了,其实他对河岸那头的世界也充满期待。

先遣队踉踉跄跄地登上了一条锈迹斑斑、咯吱作响的破军舰,这与庞大的英国舰队形成巨大的贫富落差。国家没钱,就没法任性。

“要晕船的,自己拿裤衩兜住,没准哪天咱们的子孙后代直接坐车到香港……”杜月明话音未毕,自己先扶着船舷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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