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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鹤府秘史》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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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灯火喧天,门内静如地狱。

英俊的脸狰狞万状,他匍匐在尘埃里,心头血洒了一地,用尽最后一口气,阴鸷地写下几个字:

“太、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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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出了王氏的大门,没有人出来送。

大雪安静的落下,伴随着朱红大门关闭的声音,晋茶一翻身从地上窜起来,噗地笑了一下:“大人演得真好,先前我还担心您接不上我的话呢!”

男人径自向前走去:“知道担心,就应该在进去之前先知会我。”来俊臣带来的下人很是乖觉,一早就备着轿子在外面等着,晋茶也想跟着上轿,却被一只手拦住。

来俊臣眼带狠戾:“你到底跟王家说了什么?”

晋茶抄手笑道:“若是不说,大人便不让我上轿?”

来俊臣作势便要放下帘子,晋茶忙道:“我说我说!其实一样的话,大人一定也说过了。但我编造了一个段家人的身份:虽说是一样的道理,但从受害人的嘴里说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

王家段家,世代交好,都是一般的清贵。若非如此,王家当初也不会将最宝贝的独女许配给段简。

来俊臣眯了眯眼:“你无凭无据的进去说你是段氏女,王家就信了?”

晋茶道:“段家三房有个庶女,那女孩儿两年前死了,因为死因不大光彩,因此没有发丧,我冒的就是她的名。”

段家与王家不在同一个州府,段家有意瞒着死因,王家倒也不会知道。来俊臣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轻轻一哂:“怎么,姓段的说我是个好人,王家那老头子就会信?”

晋茶微笑道:“我编了两件事:第一,王幼薇王娘子怀了您的孩子,但她惦记着旧时夫君,把孩子打了。幼薇夫人是王氏独女,王夫人自然是心疼的。”

她压了压衣领抗风,续道:“第二么,我只说段氏这些年来受你打压,已经活不下去,段家派我一个庶女前来,求王氏认了你,给段氏一条活路。”

来俊臣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她这两句话说是胡编,却都刚好点在了点子上:第一件拿住了王夫人心疼女儿的心思;第二件却拿住了道德君子最好的面子——不救段家,便是不义。王家最是要脸,绝不会放着不管。

来俊臣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些:“你的身份,王家还会再查,到时候......”

晋茶笑着借口道:“到时候虽说查出我是个假货,但您的名字却已经在族谱上了。说句大白话,上船容易下船难,那时王家已经站在您的背后,想撤出,已经来不及了。”

来俊臣沉吟片刻,唇角勾了勾:“这份见面礼我收了,你要什么?”

晋茶:“想让大人带我去长欢城中长长见识,若能跟着大人,借光见见陛下,这辈子也就值了!”

“长见识,”来俊臣突然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复杂难明:“小子,知道么——当年我一无所有地从王家的大门走出来,也是这么想的:好哇,你们一个一个,谁都看不起我,我却偏要去这人世界最繁华的地方,见最尊贵的人!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这世道的主人!”

当年千般怒,万般恨,到了如今,竟是笑着说出来。

“上来吧。”

“是,大人!”

“前面轿子里的可是来俊臣来大人?且慢!且等一等!”

尖锐的嗓音划破雪夜,晋茶跳下轿子去看,但见远处一队人马奔了过来:

“来大人且等一等!咱家这里有道口谕!”

来俊臣闻言,立马恭敬地下轿跪下。

那太监翻身下马,略略喘匀了气,学着皇帝的口吻道:“来俊臣,不急着回京,先去趟万年。太平处有些急事,你去帮着查一查。”

来俊臣再行跪礼:“微臣接旨!”

太监宣过旨意,毕恭毕敬地将来俊臣扶了起来:“这事儿挺急,大人可让咱家好找!”

来俊臣摸出沉甸甸的银子,捂在太监手心:“薛公公,殿下出了何事?”

薛公公附耳与他道:“大人离京离的不是时候,没听说这事儿也是正常,太平殿下她……小产啦!”

来俊臣眉梢一挑,女人小产也是寻常事,用得着派他去——查?

薛公公道:“若只是小产,调养着也就是了,但殿下说是有人推了她一把,说是……怀义和尚。”

来俊臣全身一僵。

薛怀义,又名冯小宝,毙命于万年城下,距今已有十八年整。

来俊臣沉默了一瞬,又一一锭银子塞进太监手里:“烦请公公给我家夫人带个话,就说她家里人都很好。若是她问起我……罢了,也不会问,有劳公公。”

薛公公揣好银子,眉梢眼角都是熨帖的笑意:“您放心。”

雪夜里,一只平凡到不起眼的小船驶出了港湾。

在今日之前,晋茶对来俊臣做过种种想象:这个人强抢别人的妻子,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地方官辛苦一生熬入京城,忠奸善恶却只在他的一句评语;女皇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他来俊臣却圣宠不衰地过了这许多年。

这样一个人,竟然坐着最普通的软呢轿子,坐最平凡的客船,除了一身绯红的官服,平凡得就像人世间任何一个疲惫倦怠的旅人。

晋茶畏冷,在船尾缩成一团,忽然觉得袖口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摸出来看,竟是一只精致的小荷包,里面装着十几粒金铢。

前面裹着毡毯的来俊臣侧身看来,语带嘲讽道:“自然是那王夫人趁你不注意塞进去的,她一向好施这些‘慈悲’。”

晋茶好笑道:“她留我等死,还给钱做什么?”

来俊臣冷笑道:“所谓道德君子,不过是求个自己心安罢了。”他扫了一眼晋茶往怀里装钱的手:

“晋茶是吧,你有备而来,刻意结交,到底是为得什么?”

晋茶立马要张口回话,来俊臣道:“不说真话,我现在就踹你下水。”

船上的烛火在少女眼中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她笑了一下,脸上写满少年人的戏谑和张狂,一双眼却又茫然,又决绝:

“有人要我去京城,救陛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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