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行人走到李爷爷李奶奶面前磕头拜年，李家大伯母连忙跑回自己家跟丈夫耳语。

如果说住在村子里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无论谁家发生点什么，三天之内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而李响家今年发生的事情不少，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今年挣钱挖井了，李青源住在琅琊县的生父找来了，以及李青莲到琅琊县做生意去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好事，传到众人耳朵里大家都是一片艳羡之声，李家爷爷奶奶听见了自然脸上有光，现在看自己小儿子的眼神比从前柔和多了，这不，李响刚一入座，李家爷爷就开口说道：“听说青莲这丫头到琅琊县去做生意去了？”

李青莲坐在离爷爷奶奶老远的地方，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李父李母，李家爷爷奶奶素来看中规矩，即便这话里问的是她，她也不敢抢在爹娘面前回答的，只听李父答道：“是的，爹。”

李家爷爷又问道：“这丫头今年挣得好不好？”

李母听见这问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瞄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他要是敢说小莲挣得好，她就跟他没完。

好在李响说道：“爹，你看这丫头才多大呀，就是到琅琊县里去长个见识罢了，没挣到什么钱。”

李家爷爷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就不大好看了，他阴沉着脸，看了一眼李青莲，说道：“一个女娃儿，长什么见识，还平白花了钱，我看以后小莲就不要再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帮爹娘做事，年纪到了就早点嫁人。在外面东跑西跑的，当心被人贩子盯上。”

这几句话，除了早点嫁人这一条，其他的话让李响一家都有些不大高兴，然而再不高兴也只得忍着，谁叫说话的人是家里地位最高的长辈呢。好在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他们又说到李青源的事情上去了。

这么多年到老院儿来拜年，李母和两个儿媳妇就没有得闲的，今年因着刘氏有孕，便罢了，李母和大嫂她们只略略坐了一会儿，就到厨房去帮李家大伯母做饭了。李青莲本想同去，被李母悄悄一瞪眼，只得作罢。

一大家子所有人聚在一起，十几张嘴要吃要喝，要是不早点备菜，这顿饭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到嘴里。

李家大伯母的孙女李春兰今年十二岁，她向来是看不起李青莲这个小姑姑的，可是今天，这个她看不起的姑姑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乌溜溜的长发披在背后，一双大眼仿佛黑玛瑙晶晶亮，那一身没有半点装饰的枣红色棉衣，将她衬得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青莲竟然长成了比李秀娥还要漂亮的美人。

一个从前不如自己的人，如今竟然比自己出落得还要好，那滋味就别提了。李春兰现如今就体会到了这种宛若蚂蚁噬心的感觉。

李青莲本在院子里看两个侄儿侄女玩，感觉到视线便看过去，只见李春兰站在门墙外，面色阴沉，眼神凶狠，看着就让人心生不愉。不过，李青莲想，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心情就跟这天一样说变就变。哪里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足足坐了两张桌子，年长的一桌，年幼的一桌。两张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此刻正冒着白腾腾的热气。大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过之后，众人入座享受美食。

这是一年一度难得的聚会，李家爷爷奶奶看见儿孙满堂，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李爷爷因为高兴，多饮了几杯酒，没一会儿就面现红潮。

李青莲与这几个侄儿侄女交集甚少，自然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所以逢年过节时相遇，侄儿侄女也不大理她，从前的她对此非常难受，现如今的她却毫无在乎。

李青莲知道今天要到老院儿来拜年，早餐便用得颇多，以免中午吃多了引得伯母不快，所以本就不怎么饿的她极快地用完了饭，自告奋勇去厨房添柴烧火，一会儿那么多碗筷要用不少热水呢。

李青莲本以为今年在老院儿会跟往年一般度过，不想李响夫妇还有兄嫂们在饭后明显情绪不快。唯有尚且不知事的两个小孩子欢快依旧。

李青莲逮着机会问李青河：“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青河在饭间被爷爷和大伯父好一顿训斥，说他不事生产，白白让爹娘供养他念书这么多年，心中极为憋屈，恨不能立刻回家去。

李青河听见妹妹如此问，心中的憋屈更甚，可他着实不好意思跟姑娘家一般诉苦，便答道：“没什么，你知道的。”

说罢朝爷爷的屋子看了一眼。

李青莲点点头，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见识过了。

“那爹娘呢？还有哥哥嫂嫂？怎么都看着不大高兴？”

李青江想到这个就来气，可是现如今毕竟还在老院儿里，只得忍了，说道：“回去再跟你说。”

李青莲只得作罢。

没过一会儿，二嫂刘氏就说自己的肚子不舒服。李青江一听，这还了得，连忙跟长辈们告辞，然后扶着自己的媳妇回了家。

一整个下午，李响夫妇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吃了晚饭就带着儿孙们回家。

夜路难走，便用稻草点了火把举着照亮，天寒地冻的夜里，一行人赶路竟然一声不吭，让东想西想了一下午的李青莲越发忐忑。

好在平安到家后，众人终于吐出实情。

李青海一巴掌拍向木桌，发出啪的巨响，“爹，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是啊，爹，他们当咱们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李响沉默着不说话，可是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

李母恨恨道：“他们这是听到外面那些人传我们家挣钱了，可是再挣钱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狮子大开口哇。”

“李响，上回我们可说好了，他们要再来要钱就不给，你要是想着给他们，我就……”

李母尚未说完，李响就粗声打断，“你就怎么样？！”

李母没想到李响当着儿孙们的面他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当下有些下不来台，寒着一张脸径直回房了。

李青莲听他们这话，把事情摸了个大概，大抵是老院儿又寻了由头要钱了，且这数目要得还不少。

脸皮真厚啊，李青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