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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矶启示录》第四章 再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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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泸!泽!老夫让你进去是为了机缘,不是让你进去夷平秘境药园的!”

经此一役,以天机府的家底看来算不上损失重大,也足够让负责的几位长老肉痛,这情况更是让璇成子尴尬不已。一方面他疼惜自己学生,一方面又不得不迫于上方与来自某方压力,这几日两头周旋,头发都愁的揪掉了一半。

他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姑娘,怎么也不能想象她就是把沼泽那区折腾的七零八落,可此刻不管如何辩解都于事无补,也只得对她说道:“长老们决定让你去一趟苍山,采摘十二色仙草以偿罪过。”说完长叹一声补充:“这已经是我老头子努力后的结果了。”

天机府十二道山峰,其中八座较为平缓的用于建房祭祀,最高的一座山峰名为苍山,耸立入云难望其顶,当真称得上是“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因过于陡峭,成为几百年来唯一闲置的山峰,也成了内门弟子与内门长老的修炼之地。此处少有人烟,野兽出没更为频繁,当然奇珍异宝也数不胜数,只是采摘颇为费力。尤其是十二色仙草,分为阴阳两性,阴性生长在水脉附近,阳性则生长在陡峭山崖,不管哪一种都非常棘手,这个任务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只称得上刁难,甚至直接可以说这件差事后面根本就是有人要她的命。璇成子看不出栾泸泽的想法,然而那小女孩依然是那副淡漠表情,抬手作揖:“多谢夫子,弟子遵命。”

这几天通过秘境中所得之草药调理,不仅多年疤痕开始案淡化,连身体也日渐强健,不复孱弱,大概可以坚持多日的路途劳顿。她依旧保持着平时的作息,周围虽然依旧有乱嚼舌根的,但总算不像以往那般过分。大致调养完后,她出行到了苍山山脚,执行府内命令,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貌似前几日大肆破坏的黑衣人,可以说栾泸泽受罚有一大半原因是给他背锅。

摘下面罩的男孩可以称得上英俊,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周身更是散发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全然不复先前初识时的傻气。栾泸泽冷冷一笑,扶正肩头滑落的包裹,目不斜视的从对方身边走过,只留下句冷淡的:“好久不见。”可不是好久不见吗,擅自闯入却连累他人,于公于私自己都是理亏的那个,他尴尬的跟上去,一边磕磕绊绊道:“我,我叫钟烨,是“戈”派弟子,你呢?”

响应他的只是栾泸泽倔强的背影。

此时栾泸泽拒绝沟通让两人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气氛,栾泸泽暗自思索到底是不是同个人,身形与当日相同,可当时终究是罩着面纱,说话的语气也有微妙的落差,更不用说上次的危机也只能算是互助。

说道戈派弟子,不免提起天机府本身,天机府分为“玄”“戈”两派,玄主修真,金丹卜筮等在百姓眼中玄之又玄之物,戈精兵术,刀枪剑棍无所不通,府内初步亦粗略的将弟子分派,可两派之间因相隔甚远所以平时并不常有所来往。

苍山跟太阴秘境相较之下,虽说表面上路程安逸,实则凶机四伏,苍山地灵人杰,不少灵兽天生天养于此徘回,这亦充满不少先前内门弟子训练或使用的法阵,这些事情只要发生,都不是甚么区区踏坊兽之类的小问题,此刻烈日当头,四处蒸腾着灼人热气。仙草只可能生长在两种地方,陡崖之下跟水脉之中,比起来虽说陡崖免了毒虫野兽的骚扰,但采摘难度更大。連日趕路下來,鐘燁这根柢扎實的武者都累得夠嗆,半個月前還稱得上重傷病患的小女孩就更不用說了,栾泸泽倚着石壁急促喘息,热度透过布料几乎要将肉焖熟,汗珠不停从额头滚下,可她依旧咬紧一口银牙坚持,在钟烨的注视下一步步向山峰攀爬。

“你不能走了,这样下去迟早脱水。”又走了近两个时辰,钟烨终于看不下去,粗鲁的将她拽住,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长得,一掰就折的细骨头怎么撑下来这么远的路。她脾气比这一身反骨更为倔强,栾泸泽眉头略皱,手腕似游蛇般从他掌心脱出,似笑非笑道:“萍水相逢,公子何必在意。”

栾泸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家伙置气,她自诩理智克制,却对这个家伙有总难以抗拒的感觉——他们是一路人,她有这种预感。类似的气场,类似的目光,像两个刺猬,满身荆棘下是柔软的内心,只有在伤痕累累的刺探后才能开诚布公。

钟烨是彻底对她没了脾气,干脆冲到前面拦住对方去路:“你不能走了。”栾泸泽抱臂笑观,宛如在看一场无理取闹的争吵,毕竟此行非同儿戏,出发前她便卜了一卦,就卦象看来,她只需在东曦既驾之时行动,她就遇不上血光之灾,但金乌西落之后前行必将路有埋骨,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跟他说,就算真的说了对方那种脑子大概也不懂。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得罪了。”钟烨行事果然决断,还未等她反应,意欲将人打横抱起,栾泸泽此世虽未经历练,可灵觉依然敏锐,脚下连点,三进三退,钟烨看到这步伐感到试曾相识,下意识的脚踩正岗步,双手直探,这阴差阳错得情况还真让钟烨抱到了,而栾泸泽双脚离地下意识抱紧了钟烨脖子,整个稳稳困在臂弯中,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缠绵的璧人。

“钟烨!”

耳边是女孩的恼羞成怒的叱呵,此刻他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直接将厚脸皮灵活运用,倒是把泸泽臊的满脸通红。

远山近岭迷迷茫茫,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雾里遥不可及的山峰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仕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鼻息里尽是对方浅淡的草木香气,她永远对充满好意的“援手”束手无策,只能退让:“你把我放下,我不走了还不成?”抬首,日光刺目,只能模糊望见钟烨八颗整洁白净的大板牙,他爽朗笑道:“这样便宜你岂不是白费我这么多功夫了,不妥不妥,除非……”

栾泸泽:“除非?”难道这种时候他还想着讹上一笔?

钟烨看她眼底晦暗不明的涌动,心底有根弦微不可查的波动,泛起阵阵涟漪,也不知是懊恼还是不满,忍不住嗤笑:“告诉我你刚刚的步法。”

本来以为对方会问更私密的事情,看到对方略带好奇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想太多了,于是不再多想,脱口直言:“那是民间进香迎神的专用步法,怎么会对这感兴趣,还以为你这登徒子会问本姑娘芳名呢?”

钟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就是因为那步法看起来眼熟,怎么你们玄派教的东西那么接地气,另外一个问题就不用说了,鸾国的小女儿我还是很清楚的,泸泽求水赐姓栾,对吧”

看起来表面上不太在乎,可此时钟烨心中却是默默盘点着鸾国的历史,鸾国虽近几年势微,但曾经也是名噪一时,鸾国现任国君当年一人之勇可抵千军并不是夸夸其谈,只可惜栾泸泽没赶上个好时候出生。她母亲只是个地位卑贱的舞女,和醉酒的君王春晓一度竟有了孩子,还奇迹般保住并顺利生了下来,可惜同年鸾国便遭到了大旱,敌国趁此入侵,一举占有了不少城池。接二连三的灾祸令百姓人心惶惶,主公不得已只能请大天官占卜,这才卜出这鸾国最小的女儿命中带煞,震得紫微星动,荧惑当道。顾全大局只能将其从族谱中除名,并派入天机府为皇家终身祈福。将整个国家的发展怪罪在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身上,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可笑,但大家偏偏深信不疑,而对方背负的沉重却无人理解,只能踽踽独行。听见对方对自身的背景有所了解,栾泸泽破罐子破摔般“提醒”道:“我可是天子认定的灾星,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心里百味杂陈,她在等——等着这家伙露出如众人相同的厌嫌表情。

可她只等来了一只厚实的大手,和依旧笨拙羞涩的安抚。钟烨灿笑地说:“我可是员福将,福祸相抵,就别想太多了。”没有深入询问,也没有避之不及,他无比自然接受了她的身份,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别在意,你依旧是你。”

在他眼里,栾泸泽仅仅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少女,一个孤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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