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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矶启示录》天璣初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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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玑初示

那怕是在川流不息的鸾国帝都,也依然存在着阳光不曾普照的地方,这种阴暗的地域,总有罪恶污秽滋生,可笑的是,此等污秽丛生的地方,也时有未曾深堕黑渊的忠魂。

鸾国地牢毫不见光,四处弥漫着血液和尸腐的恶臭,偶有蛇鼠爬过窸窣响动,暗自窥伺新鲜的尸体与灵魂。

栾泸泽强装漠然地看着一切,眼神空洞,虽然她曾看遍了人情冷暖,对死亡有所麻木。可那单薄的身躯隐隐可见的微微颤抖,与这屋内的煤油灯摇曳闪烁着晦暗灯影,好似群魔乱舞,而刽子手眼中不时闪出的暴虐,映得刀锋潋滟汇成一线,锋利到近似于杀戮的美感。

“临刑前,有什么想说的吗?”行刑官用衣衫抹了抹刀,只见对面女子闻声颤巍巍抬起头喑哑着嗓子开口:“吾……吾何需卖国,吾乃鸾国皇……”

不等她的话说完,面前男子露出个嘲讽笑容:“这种破事大家都知道,但总得有个背锅的,只恨自身生不逢时,真倒霉。”

真倒霉。

仅仅三个字就囊括了她的一生,备受屈辱的一生。

手起刀落,一片片生肉随着冷刃翻飞散落地面,痛极,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受至亲暗算来的绝望。栾泸泽痛地睁目不视,嘴里鼻中满溢着自己血液的铁腥,脑海中是不停狂奔的过往——那样惊鸿绝艳的人,用温暖双手把自己的从泥淖里拉出来的人,奉为师父发誓效忠一生的人,最后怎么会带着讽刺笑容将自己推向深渊?

贝齿死咬住下唇,心脏仿佛被细线密密匝匝绕了一圈又一圈,难过到几欲窒息,末了也只能苦笑一声。

“赫珞…….”栾泸泽呢喃着,唇瓣鲜血淋漓,她恍然想,这是今世最后一次叫她,却终究是喊不出师父了。既然注定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当初又为何温柔以待。

刀尖插入胸膛,剜下一星赤红的心头肉,她低声呕出一口浊液,缓缓阖眸,若有来世,定要将你剥肉拆骨,看看这人皮下裹的是什么畜生!

黑暗梦境虚无的尽头,隐隐绰绰浮动着点点星光,瞬息之间,闪过大量不曾见过的景象,俗话都说人死了会看到自身死前最深的眷恋,怎么吾看到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伸手捉去,便被一道刺目光芒灼痛了眼眸。

……死了还会痛吗?

栾泸泽费劲全力撑开眼皮,愕然发现自己躺在天机府住过的石洞,这个困了她上辈子大半日子的鬼地方,也不知这处处养尊处优的地界在哪儿找出来如此磨人的住所,她身上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仿佛整个人被捏碎又重新拼起来,关节处泛着可怕的淤青。使劲地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花香,仿佛地牢的凌迟只是一场骇人噩梦。但栾泸泽明白,那不是一场梦,如此切肤之痛怎可能是镜花水月。

兀自的闪着神,总觉得心神受到了某些难以名状的干扰,生前就特别善于此道,死后更是有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嗯,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应该还没死透……

“哟,还不知道她能不能下床呢,但因为她是畜生,好的一定是比他人快!”女孩儿的唧唧喳喳和男童的粗鲁笑声交织,也不知是拐了几个弯才传到耳里,静谧山洞顿时因回声显得聒噪不已。栾泸泽勉强撑起身子走到洞口,她蹙眉看去,果不其然,和当年如出一辙,小屁孩们平时闲得淡出鸟,不惜顶着烈日也要爬到自家门前嘲讽辱骂,只为从中汲取莫名的优越感。

中间的紫衣姑娘明显是众人簇拥,身边一位小少爷带着讨好笑脸道:“茗欢,今儿见了她这副蠢样就别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栾泸泽蹙眉盯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了许久,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位自恃孤傲的女孩全名原叫叶茗欢。

前世两人结仇十分简单,不过因学堂测试自己无意夺魁惹了这位娇小姐的不满,就开始暗地里使绊子,见她好拿捏行为愈发放肆。虽不知这辈子自己哪里又和她反冲,但至少随便欺负人的毛病可不能再惯,说也奇怪,本来梦回总角,见过的风浪也真不算少,照理来说栾泸泽此时不是息事宁人也该是日后图报,可怎么她现在脑中满是冲动。

叶茗欢抿了抿粉唇轻哼一声:“那种贱婢说名字都脏了我的嘴,和畜生生气不值当。”言毕深觉自己大度体贴,又踱步走到栾泸泽面前,下颚轻抬神色孤傲“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打断你的…….”好是霸道的臭娘皮,登门踏室的跑到了我的山头,还说的一副我不小心冲撞了凤架一般,当下心神轰的一声便是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脆响骤然打断了话语,众人双目圆睁,叶茗欢捂着左脸不敢置信,而始作俑者只是轻轻甩了甩手腕侃道:“脸皮这么厚,打着都嫌手疼。”

“有本事你再打一下!”叶茗欢的脸颊高高肿起,可见那一下力道绝不算清,打小没人敢动她一根指头,此刻被她眼里的“畜生”打成这样内心岂能不窝火?

栾泸泽挑起眉梢装出讶异:“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皮痒求着打。”说罢右手高高扬起,在所有人蒙圈的注视下又是狠狠一巴掌。

“第一下,是因你待我刻薄,我本无心针对你却处处设防,三天两头带人上杆子找麻烦。第二下,是替你父母教训。十年怀胎多年养育竟养出了个欺软怕硬的坏种。”栾泸泽退了几步,凤眸微眯,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些曾经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此刻竟被她周身气场震的两股颤颤。“以前不动手是因为同窗情谊,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容忍任何一个撒野的人。至于畜生一词……”她露出个古怪笑容“再怎么说我也流着皇家血脉,你们如此,可算污蔑当今皇上?”

方才应和的小公子急的鼻头出汗:“你,你满口胡言!”

栾泸泽冷笑一声,气场摄人:“狗急跳墙,是不是胡言乱语等我参了再做定论。要想好好活着,先夹起尾巴做人。”说完便理了理衣袖迤迤然回到石室,徒留洞口外吓到啜泣的叶茗欢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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