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雁和陈郁山面对面坐着。

她和人对视，丝毫不妨碍她喝完温热的豆浆。

洗漱完，脸上干干净净。她甚至把在洗手间镜子看到自己鬼一般花掉的脸的记忆，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已删除记忆。

她一看到那张沙发就会涌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所以她选择陈郁山对面的那张小凳子。就是矮他一头，很不爽。

乌雁专注的啃包子，还是豆沙馅的。

“想问什么，我都可以说。”他开口。

乌雁咬完最后一口，没吞下。说话含混不清：“我就一个问题而已。”

陈郁山两腿岔开，双手互扣，正襟危坐。心里升起一丝紧张。

乌雁怡然自得，“什么时候还钱？”她向另一个散发香味的包子下手。

“……”陈郁山无言，嘴角抽了抽。“给你那么多思考时间，你只有这个问题？”

“不然你想我问什么？问你有多少钱？”乌雁嘴里还塞着包子，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尽是嘲讽之意。

“我不是有意。”尽管这句解释很多余。

乌雁又瞥他一眼，嘴里终于空闲，说出的话带着刺：“关我屁事。”

“我没想骗你。”

他一句一句的来。

乌雁一句一句的呛，“现在说这话你是觉得有意思？”

他神情未变，“我只想表明立场。”

乌雁吃饱喝足，向他伸手：“我手机呢？”

陈郁山拉开茶几的抽屉，递给她。

乌雁力道不小的接过，嘴边挂着讥讽笑意：“陈老板，加个微信还钱呗？”

她打开微信，见到数条未读信息。有许今生的，有黎远的。

许今生问她怎么不回家。她回复消息让许今生别担心，自己在外面住了。

黎远从新来调酒师那得来消息，礼节性的问她怎么样了。

乌雁回复一个笑脸，“今晚让那小哥哥给我在今夜等着，我不给他直接醉在吧台都不姓乌。”

黎远的生物钟挺好的，他几乎秒回“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那么就这样了。晚上见。”

乌雁“……”

乌雁玩手机的时候，陈郁山一语不发。

等她从手机分出注意力。陈郁山就跟皇上似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

陈郁山触到她的目光，沉声道：“忙完就好好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

“聊一聊昨晚。”

乌雁挑眉，“昨晚怎么了？”她顺手拿起装着豆浆的白色纸杯，咬住吸管。

“昨晚，你一定要我对你负责。”

“噗——”

白色豆浆液喷出，散落在桌上。

乌雁猛地放下纸杯，狠狠地拍了一掌木桌，手心火辣辣都抵不住她的暴躁。“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陈郁山对撒谎这件事显然是驾轻就熟，“昨晚，我吻了你。”

所以那个梦……“你清醒了，冲我嚷嚷，要对你负责。”

是真的。

昨夜，乌雁做的梦。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占了她的便宜。她记得自己似乎是喊了一句，“你给老娘负责！”

陈郁山不全是撒谎。

他说的事，是真的。不过事情全貌，被他移花接木了而已。

乌雁是喊着什么负责，睡梦中喊的。但是可以理解为是对他说的。

他不算撒谎。

乌雁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负责？”

陈郁山点头。

她一字一顿道：“想、得、美。”

“我昨晚答应了你。”陈郁山冷着一张脸，他的话对乌雁来说很没有说服力。

“我也可以拒绝。不是吗？”她笑了笑，“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当小三？还是你以为，我真蠢得什么都不知道？”

陈郁山抓住重点，“什么小三？”

乌雁呵笑，白眼一翻，“陈郁山，没想到七年过去了。你的段数挺高超的。”

他隐隐约约感到异样。以往的乌雁，不会如此满身带刺。

他不在纠结于负责的事，转向另一个方向，“你说的小三，到底怎么回事？”

“啧。”乌雁不满乜他，“你是真打算要做个明白鬼？你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之后，我们俩再见面就到相厌的地步了知道吧？”

陈郁山表情不善，唇角绷紧。

乌雁撇下嘴角，既然当事人一定要让自己揭穿真面目，她无所谓。

乌雁言简意赅，“你女朋友，昨晚刚来我这，吐槽你。顺道告知我，你们婚期将至，甚至邀请我参加你和她的婚礼。”

陈郁山蹙眉，“我？”

“不然是鬼？”乌雁白他，“就连您的老板身份，都是人家告诉我的。不然呢，我还像个傻逼似的觉得你真可怜。”

“呵。”陈郁山扯了扯唇，反而笑了。

乌雁第一次看到他的嘲讽相。相比较面无表情，这个表情就生动多了嘛。

他黑眸闪了闪，“我女朋友叫什么？”

“你不是吧？”乌雁的嫌弃从不掩饰。

他执着于名字。

乌雁说：“姜珺意啊。你未婚妻的名字，还得我告诉你？”

“是么。”陈郁山的表情从阴转更阴。

她看不懂了。

陈郁山抓起车钥匙，起身插兜，“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语添上一层冷漠。

乌雁感受到他身上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才不自讨没趣。被拆穿的是他。她干嘛还要和这样的人同处一个空间。

“不要。”她起身，“我自己回。”

“我送你。”他更固执。

“陈郁山，你有毛病吧？”乌雁不可置信的低头。她的手被陈郁山攥住了。

陈郁山拉着她出门。

*

“李姐，谢谢你的戒指。”姜珺意特意去珠宝店把李姐的婚戒清理过，还买了一个红色丝绒戒指盒。

李姐接过戒指，“没事。”她打开盒子查看，完好无损，甚至被刷新不少。

李姐重新戴上戒指，低声问她：“你那理由行得通吗？你男朋友发现没有？”

昨天早上，姜珺意提出有偿借李姐的戒指。她贪那钱，同意了。主要是姜珺意的理由是，故意露给她男朋友看，想让他误会。

姜珺意在解释是同事的，帮忙拿去珠宝店清理而已。姜珺意希望自己的男友看到这个戒指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就是这样说的。李姐也就信了。虽然她没见过姜珺意类似男朋友的人，但是漂亮的成年女孩子基本不会单身的。

姜珺意柔柔一笑，“还不知道呢，他没误会，倒是多问了几句。应该是懂我意思的吧。”

姜珺意拍了拍李姐的肩膀，“行了，我先去忙了。”

李姐还想和她聊几句，“陈总不是晚点到公司，在偷会懒又没事。”

“这样总不好的。等会儿请你喝下午茶。李姐下午见。”

她和李姐在消防通道见的，比较安全。

就在中间楼层，姜珺意在上两层就能到陈郁山的办公室。

空气中传来几不可闻的燃烧烟草的声音。

姜珺意往上一层，渐渐闻到烟味。她皱了皱鼻子，心想又是哪个部门的偷跑来楼道抽烟了，臭死了。

“咔嗒、咔嗒、咔嗒。”

扣打火机的声音，近在咫尺。

姜珺意抬头，脸色突变。不自觉止住脚步。

心虚感在心里蔓延，她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睛，四肢忽的发软。

她及时抓住楼梯把手，强颜欢笑。语气不自然地开口：“陈、陈总？你怎么在这里。”

立在楼梯拐角的陈郁山，半倚在楼梯扶手。夹着香烟的手在身侧一下一下的飘打西装裤边。撑在扶手上的右手，不断摁下打火机。

神色昏暗不明。

火苗窜起，火光映照他的身影，体型壮大几倍，像只要吞人的凶兽。下一秒就能把姜珺意吞入腹中。

姜珺意的记忆中，陈郁山一直都是冷淡不合群的形象。不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创办公司后。

她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另一面，是狠戾。

姜珺意逼自己冷静下来。

隔了两层楼，她和李姐的音量不会传到上面。就算他耳力在好，能听到，他都不会知道两人说的什么内容。

姜珺意做完心里建设，“陈总，最近那个度假村的策划，罗经理和您约好的时间是午饭时候。”

她笑意勉强。陈郁山哪里看不出。

他虚虚的应声。仍在摁打火机。热度烫手，他都没松。

姜珺意一步步上楼，每走一步皆是煎熬。

等到还剩两个阶梯，陈郁山冷声问：“要去哪儿啊？”

姜珺意嘴角笑意微僵，忙不迭解释道：“当然得工作。刚刚有事下了一趟楼，这会落下不少工作呢。”

“姜珺意？”

她终于踩完最后两节阶梯。

“陈总。”

“我的生活秘书叫什么你还知道吗？”

姜珺意分辨不出他的意思，只得愣愣点头，“知道。”

“那好。”陈郁山放过了那个打火机。“你给他打电话。”

“打电话做什么？”她是真的不解。

“让他来接替你的工作。”陈郁山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神落在台阶上。

姜珺意浑身冰冷，“什、什么意思？”

陈郁山侧过身子，对向她，嘴边罕见的挂上似笑非笑地笑意：“毕竟，我陈郁山的未婚妻，可不适合秘书这个身份呢。”

她的脑袋“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