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雁指间转动的水性笔蓦地停下。她细眉微挑，嘴角牵起一丝弧度，“你是？”

疑惑的语气把姜珺意杀个措手不及。

不过，姜珺意的后招是真的多。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紧张那副画，还是故意找茬。她一脸着急地带着哭腔：“乌雁同学，你就别玩我了，我姐说那副画中午就给你了。”

刘海男突然横插一脚：“副班长，你是不是搞错了？雁姐才来学校一天不到，怎么就拿了你的画了？”

乌雁吊儿郎当的接话：“对啊，我怎么拿你画了？”

乌雁决定下次好好问刘海男的姓名。这个小弟很不错，她很满意。

“朱晓东，你能别瞎掺和吗？我是真的很急。”

得，不用问了。

乌雁再次接收到姜珺意的目光，她无辜摊手：“我可没拿啊。”

“乌雁，你这行为等同于偷。”姜珺意害怕的是，她喜欢陈郁山这件事会被别人知道。她一直隐藏得很好。

那副画她是看到学校贴吧有人贴上去，她保存画下来的。放宿舍和教室担心被人发现，她就放在家里了。

因为那副画的背后还有她的落款。她和罗丹的关系一直不好，中午罗丹给她打的那通电话，让她很是紧张。

因为姜珺意这句话，乌雁脑海倏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几岁的女孩，一把直尺。酒桌，和眼泪。

半晌，乌雁想，她就是一个极其恶劣的人。不论哪方面。

她对着姜珺意说：“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收到过画。不过不止一张，都落在家里了。你和我说说画上画了什么，我明天给你拿来怎么样？”

“我……”少女的心思总想潜藏得很好，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姜珺意纠结许久，才靠近乌雁压低声音：“上面是一个人。”

“男人女人啊？”她的声音比姜珺意还高了几个度。

“……男。还有一只猫，是下雨的天气。”这句话的声音更低。至少班里看戏的人都没听到。

“男人和一只猫啊……那幅是素描吧？”乌雁又问。

姜珺意答：“不是，是水彩的。”

“哎呀。”乌雁恍然似的拍了拍额头，抬手摸向眉骨钉的位置，摸空后直接放下手。“那画你画的吗？”

姜珺意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干脆回答：“是我画的。”

乌雁抬眼看她，音量骤然提高：“就那副咱班长的画？”

“嘶——”乌雁一副懊恼的样子，好像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画上不是陈郁山。”姜珺意慌张否认，下意识扭头看向他的位置。

想法一览无遗，暴露个干净。

“不是吗？可是我那里只有班长的画像诶，也是水彩的。”乌雁笑得像一只狐狸，眉眼弯弯，非常欠扁的得意表情倾泻出来。

朱晓东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乌雁懒洋洋的撑着额头，手指不停抚过眉骨钉的眉尾，“难不成，你喜欢陈郁山啊？”

这回，直点其名。连班长这样的欲盖弥彰都不愿意遮了。

调笑的语气和恶劣的行径让姜珺意的眼泪啪啦啪啦往下砸。

“乌雁你真是太过分了！”姜珺意皱着眉，委屈道：“我不知道我姐想让你干什么，我和她的事希望你别乱插手。”

乌雁深有体会的点点头，“我也没想插手。”是钱让我插的手。最后这句她没好意思说。

“那你能不能把画还我？”姜珺意认为乌雁这个人是猪脑子，故意和她扯。她都快装不下去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大家都在默默看着这出剧，姜珺意听到讨论声渐起，表情已经不好意思。

她甩下一句：“希望你明天能还给我。”就匆匆跑出教室。

连上课铃都没理会。

只有一个人是真淡定，两人讨论的主人公，陈郁山。他甚至连头都没往后转过一回。

朱晓东大胆询问：“怎么回事啊雁姐？”

乌雁笑眯眯，“想知道啊？”

“当然啊。”

乌雁想起早上陈郁山的挑衅行为，在她眼里，那不是警告，那就是挑衅。

她把刚攥到手上的笔往一页都没翻过的课本上甩，上身靠向椅背。两只手指交叉撑在脑后，“就是，我和姜珺意是情敌关系。”

“我艹！副班长喜欢谁啊？”

乌雁好笑的问：“你刚刚聋啊？”

朱晓东的同桌好心提醒：“她同桌。”

朱晓东：“雁姐哪有同桌？……诶不是，卧槽这是什么恐怖的大事件啊？”

乌雁最后总结：“你不仅聋，还瞎。”

朱晓东同桌表示双手双脚都认同。

最后的结局，下午第三节英语课，姜珺意也没回来。

乌雁揪着时间的尾巴，给罗丹发送qq消息：你这老板不太行啊。

罗丹在市区里上大学，她最近很关心乌雁的进展，慰问信息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乌雁一个没回，没其他，发短信太贵了。而罗丹不太爱玩qq，她最近在微信上玩，说那是成年人玩的信息软件。

所以罗丹的qq回复在晚上才抵达。

罗丹：我没撒谎啊，你说是吧？她下午找你茬了？怎么样？

乌雁傍晚没出校门，在教室顶着别人的好奇目光睡得踏踏实实。

直到她被兜里的手机震醒，睡眼朦胧的搓了搓两边脸蛋。脸上的红印子特明显。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前面坐着的朱晓东。朱晓东低头捣鼓自己的翻盖手机，那辣人眼睛的长发没了，头顶一块块的不规则发型把乌雁吓醒了。

她用力的踢了一脚脚下踩着的椅子，幸灾乐祸地对着朱晓东转过来的幽幽目光道：“你这发型挺狂野的啊。”

转过来更令人发笑。

额前的头发被剪个稀碎，露出一双小眼睛。侧边的头发也剃了个精光，只余头上的杂毛。

老鼠啃，原来是这样的。

长见识了，乌雁想。

朱晓东的心情很沉重，他甚至没心情说笑。

乌雁也没想撞枪口，调侃一句得了。她这才掏出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

教室里已经打开了白炽灯，窗外天光渐沉，黑漆漆一片。

教室里的位置还空了一大片。

乌雁直接回拨电话，那边响起半城烟沙的铃声，一首歌快播完才有人接起。

第一句就是：“我的新铃声好听不？”

乌雁懒得理这道尖锐的女声，她那边明显嘈杂地环境听着更刺耳。

“有事直说。”

“嘉年华，来不来啊？就差你了。”

乌雁抬头看向时钟，六点四十七，快到晚读时间了。

她这才来了一天就逃课，好像不太好。所以想也没想就拒绝：“不来，上课。”

“别闹啊，赶紧的。v7，你不来就不走了，你看着办。”对方说完就撂下电话。

乌雁无奈地啧了一声，心痛的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给对方：下晚读来接应，姐没钱。

她不经意抬眼，就看到刚进教室，一头利落短发却依旧英俊的陈郁山坐到自己的位置。

总觉得不搞点什么事，今天就白过了。

可惜姜珺意不在。

唉。乌雁从抽屉摸出保存完好的水彩画，起身带动椅子后退，慢悠悠的走向陈郁山的位置。

最后一排和第三排的距离，不过六七步。

乌雁挡住了陈郁山看书的灯光，陈郁山顺着朝他压下的阴影抬头，一眼就落进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一手撑在陈郁山的书桌上，总觉得自己笑起来有些虚假，所以索性不笑。

她等着陈郁山先开口。

果然，他说：“让开。”

“陈郁山，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乌雁又露出一个虚假的笑。

背在身上的手抓着那张水彩画。

陈郁山低头继续看英语课本，眼皮都不带抬的，“没意见。”

真敷衍。

“哦。”乌雁原本想比他更敷衍，但是好像不太行。

“既然没意见，明天中午私下谈一谈？”

“没时间。”

“明天晚上呢？”

“也没时间。”

陈郁山油盐不进。

乌雁也不着急，她咂咂嘴，想了想：“那行。”

爽快的把背后的画纸拍在陈郁山桌上，这次展开的笑特真诚：“送你了。”

做完这件事，乌雁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他会怎么处理那副画。

反正不是她的，她又不紧张。

乌雁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再次踢了前座的椅子腿。

“哪能翻墙啊？”

*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遇见前任。

还是在即将翻墙的时刻。

乌雁和宁霁对视几秒，嫌弃地啧了一声便别过头。

“好久不见……”宁霁的神情有点尴尬。

乌雁冷笑，“别扯了。到底是因为谁才好久不见啊？”

宁霁果断道歉：“对不起。”

乌雁看到他那寸头就生气。黄寺庆在一旁保持沉默，三人对立，气氛诡异。

他想，宁霁躲了那么久，终于躲不过了。天道好轮回啊。

乌雁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她不想和宁霁浪费时间，“行了别装可怜，你那罪名顶多是恋爱期间被其他女人勾搭，达不到出轨。最好再也别见吧。”

话落，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

“谁在那里？！”

警惕性十足的宁霁和黄寺庆十分有经验的两三步攀上围墙。

乌雁也不至于傻到不知道是老师在巡操场，顺道看看这个翻墙圣地。

但是她非常生气，气的点在于宁霁这毫不犹豫的反应。

乌雁上前抓住宁霁的腿，一把把他拉下，宁霁跌落在地，她趁乱踩了一脚。

也是两三秒攀爬上围墙，留给捂着腚的宁霁一句：“你个菜鸡，别挡了姐姐的路。”

动作灵巧的翻到另一边，和黄寺庆面面相觑，听到围墙边传来老师的怒吼，两人默契的直接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