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没，乌雁转来我们学校了。”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朋友就在七中，说乌雁被劝退，拖关系找后门进的我们学校。”

国庆假期过后，烈日依旧，人心浮躁。

两个女生并排走在学校入口的必经之路，毫不避讳的聊着天。

她们口中的乌雁，就跟在她们身后。表情淡然到，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

“听说乌雁长得很漂亮，就是风评不好。谈了十几次恋爱，男女关系混乱得很。”

“完了，那她来我们学校会不会也要祸害那些男生啊？”短发女生担忧地问出口。

“不会。”

两人均被这一道清冷的女声吓到，刹住脚步，背脊下意识僵住。两只相挽着的手臂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默契的扭头。

她们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得有一米六五以上，认知中是高个子的长发女生，她脑后扎着一个松散的马尾。发色透过阳光的照耀，似乎有点偏蓝。

她穿着只到膝盖的白色短裙，上身却是一件明亮的黄色连帽衫长袖，袖子卡在手腕处。皮肤白皙，接近苍白。

细长的大长腿大方的露出来，上身却捂得让人看了就直冒汗。

瓜子脸上化了个淡妆，但是破了相。

鼻梁中央贴着一张创口贴，右边脸的下颚线条也横着贴了一张。

还是药店里最便宜，寻常最常见的，不透风肉色的那种难看款式。

生生破坏了美感，很是惹眼。

桃花眼眨了眨，细眉微挑，眉尾明显的断出一截。她眼波含情地扯出嘴边的笑：“你们好啊，我就是乌雁。”

笑意盈盈，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可是两个女生怔愣片刻，脑子里立即想起一个关于乌雁的传言。

乌雁就是清县的名人，不良少女一个。

以打架出名，也以男朋友多出名。大部分女生都怕她，因为她老打架，经常一身伤的来学校，老师都不敢说一句。

两个女生背后突然透着一股凉意。大概是被在背后说人坏话还当场被捉住的羞耻感驱使。

两人头也不回的，手牵着手跑了。那架势，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乌雁收起嘴边的笑，又恢复一脸的平静。

反正这类场景，她经历了不少，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乌雁这个名字，臭名昭著，人见人厌。

乌雁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教学楼范围，揪着一个人手上使劲，让他停下。

乌雁问：“同学，高二四班在哪？”

“你谁啊？不要命啊？”那个男生不答反问，顺着力就转回身，愣住了。

怎么每个人见到她都是这副鬼样子。乌雁回神，试探着喊出他的名字：“黄寺庆？”

这个人，留着时下流行的长款发型，除了一个耳廓能看见，剩余的都被垂下来的长发挡住了。

这发型俗称非主流。

想到刚刚那两个女生的厚重刘海，和长长的两边遮住脸颊的散发。想说，二中不是最严厉的学校？

怎么还能容许学生留着明显的社会发型。

“嫂子……”黄寺庆声音弱弱地：“你怎么在这儿？”

乌雁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眉毛尾，摸了个空。这个位置，原本有个眉骨钉，因为开学，特意摘下了。

她只好拍了拍光洁的额头，笑眯眯的冲黄寺庆说：“别叫我嫂子，我也不找你霁哥。我得去报道，高二四班赶紧指个路。”

黄寺庆简略的给乌雁指了路，然后急冲冲的往教学楼的反方向跑了。

乌雁挑眉，也不在乎老熟人的态度，反而朝着黄寺庆给的方向走去。

清县的天气，一年四季如春，或者说，热浪滚滚。

即便是十月的秋天，也炎热依旧。

乌雁以一路悠闲的姿态在校园里晃荡，似乎是在打量这个自己要呆一年多的学校到底怎么样。

就这么一路上来，乌雁收到不少注目礼。

毕竟她穿的在某些人看来，很是不伦不类。但是在唯一不用穿校服的周日傍晚，满是穿休闲服的学生中并不突兀。

突兀的可能是她的白色短裙，和反季节的长袖。

殊不知，她最惹眼的是在于脸上的创可贴，她也并不在乎。

小学毕业后，不论初高中，基本都是在周日下午回校。

国庆的七天长假，学生们都回来了，就是心还在外头飘着。

吵闹的走廊，一对男学生在追赶，险些撞到仰头看教室门牌的乌雁。

乌雁双手交叉挡在身上。两个男学生也堪堪刹住车，惊慌失措的互相在对方的背部上打了一巴掌。

男生1：“都怪你！”

男生2：“明明是你！”

男生1：“赶紧道歉。”

“对不起——”两人默契的道了歉，见乌雁毫无生气的迹象，另一人嬉皮笑脸地问她：“美女去哪啊？”

其中一个刘海盖住眼睛的男生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从细长的腿到略有瑕疵的脸蛋，说出口的话更热情了：“来找人的？要不我给你带路？”

长发男生想，这美女绝对是外校的。

乌雁答：“我找包祥老师。”

那个刘海盖住眼睛的男生好奇：“啥？你找老包干嘛？”

乌雁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耐心明显不剩地回答：“当然是有事。请问，你们可以告诉我包老师的办公室在哪了吗？”

“我带你去。”刘海男自告奋勇，一边叫她跟上一边在前面带路，直接把同伴抛弃了。

乌雁是从角落的楼梯上来的。

这里是二楼，楼梯分三个地方。最左侧和最右侧，以及中间楼梯。

进校门的右侧楼梯，是厕所，左侧没有。

乌雁没走多久，几乎不到一分钟，那个刘海男指着前面的一间办公室，“就是这了，我就不进去了，美女拜拜。”

这间办公室在正中间的楼梯旁。乌雁从办公室窗口望去，只有一名好像秃了头的男老师在低头看报纸。

她收起抱歉的心思，敲响办公室的门。

男老师抬头问：“你找谁？”

“我找包祥老师。”乌雁答。

“哦，我就是。”包祥放下报纸，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这个半路被塞进来的学生。

就是这么一个打量，他几乎不抱希望。

半路塞进来的学生，根本就不会有好学生的存在。这在清县，已经是每个学校的老师的心理活动了。

包祥回想了下这女学生的名字，半晌，才试探着询问：“是乌雁？”

“是的。”

“我是你的班主任，教历史的。”

“知道。”乌雁不喜欢和老师打交道，一问一答算是极限。

但是如果说出一些话能让她少点麻烦，她也是愿意的。

包祥问：“以前是七中的学生？”

乌雁应声：“嗯。”

“怎么这么晚转过来？”

“家里人让的。”

“你这头发……”包祥想劝几句，发现人家头发全部扎起，除了碎毛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海。

只好把头发切到她的着装，“你这裙子，太短了点。明天来学校记得换掉。”

得到乌雁的答应后，包祥又转了个方向，“脸上的创可贴怎么回事啊？”

乌雁神情淡淡，甚至不太耐烦地敷衍道：“一些淤青。”

“你还打架呢？”乌雁敢肯定，若是包祥有胡子，这会儿他早就气得胡子飞起了。

乌雁坏心眼的想，管那么多，难怪秃头。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反而淡淡地答了一句：“没打。”

“没打哪来的淤青？”这问不到不罢休的语气。

“单方面被打。”

包祥：“……你说的什么？”

啊，这老师真烦。

乌雁只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叉着腰，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间。

她眼眶瞬间泛红，“我……我爸有家庭暴力倾向，从小就被打到大，不止脸上的伤，身上也有。不然我怎么会穿长袖呢呜呜呜……”

包祥震惊脸。

这种时候，他该说什么？

随着乌雁加重的动作，她是真疼，泪眼汪汪的看向包祥。

包祥也顾不得什么求证的心思，哭得那么惨，总不会是假的吧？

他也不好打电话给乌雁的家长问，你是不是家暴你女儿？而且看这个女学生的联系方式，只有父亲的。

离异家庭？

包祥心思百转，被乌雁叫了一声。

包祥不太好意思的清了清嗓道：“你先回教室吧。办公室隔壁是十一班，十一班隔壁就是我们班教室。你座位在最后一排，桌上没书的就是。”

“好的，老师再见。”乌雁抹了把脸，当即转身，离开办公室。

她也不担心包祥会做什么。因为有些老师，总是为了学生的自尊而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

乌雁眼眶依旧很红，她低着头，避开人群，没回属于高二四班的教室。

而是直奔厕所。

男女厕所就隔着一堵墙。

头顶两个牌是分辨男女的标志。女生厕所在最里面，男生厕所在最外面。

乌雁毫不犹豫的走进男厕所。

惊呆了一群厕所里抽着烟和在上厕所，看见她走进来慌乱的抽上裤子的男生。

她走到最里的位置，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笑着讨论什么。

看到乌雁时，指间的烟都吓到掉地上了。

只有一个男生，懒散的倚在墙上，正把指间的烟往嘴里送——

看到乌雁也没其他人那么震惊，反而朝着她的方向吐出烟雾。

乌雁透过烟雾看到那个男生的脸，嘴角勾起意味不明地讥讽，语气嚣张至极：“喂，借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