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晨曦狱坐落在王者大陆北明兰区，是教会关押魔种后裔的大狱，被誉为北方的黑锁，也是教会上下一致认定最不可能发生暴动的终身监狱之一。永晨曦狱的设计监造者是上古诸神中主司创造的女娲，而它的守护神则是主张以恶制恶的狴犴。

现在的永晨曦狱乍一看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阴森，压抑，只是看着就好像能闻到血腥味。但是但凡接近这里的人根本不用看就能发现这里的变化，因为那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已经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地步了。其实不仅仅是永晨曦狱，包括周边村庄和城镇，全部都笼罩在血腥之中。暴动之后，狱中的魔种与当地的守卫和神职人员发生了战斗，周围的村庄也遭到了屠杀。现在本区的守卫已经撤退到大陆北方的第一大城，明兰区首府，敦煌堡。

敦煌堡的城墙下聚集了无数的难民，身上沾着大片的血污，可能是亲人的，也可能是陌生人的，可能是人类的，也可能是魔种的。灰色的城墙下人可以触摸到的地方也被染成了让人恶心的黑红色，那是趴在城墙下求救的人们一层一层蹭上去的，惊慌与恐惧像是一根荆条在背后抽打，城墙下的难民没日没夜地哀求，哭喊或者谩骂，不断有人尝试搭人梯，都只是想越过这道城墙到安全和平的那边去。

城墙上的士兵身姿依然笔直，对下面震天的哭喊声无动于衷，但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远在圣梵蒂冈的人们大部分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仍然在甜美的睡梦中，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王者大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地狱或者天堂。少数知道此事的人，今天晚上只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张良面对至高神像，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韩信也没心思巡逻了，沉默地站在一边。

“子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北方的黑锁！”韩信终于沉不住气了。虽然张良只说了永晨曦狱暴动，并没有说暴动造成了怎样的后果或是有没有被镇压，但从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韩信可以推断出事态必定严重到让张良也无法承受的地步了。永晨曦狱中监禁的都是具有相当危险性的魔种后裔，甚至包括一些高度返祖血统纯度很高的魔种，如果这场暴动的结果是狱中魔种逃逸的话，王者大陆将面临上古以来最大的魔种危机。

张良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额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言灵之书上金色的十字架，声音有些沙哑：“永晨曦狱暴动，在羁魔种全部逃逸，北明兰区中心主教殉职，士兵退守敦煌堡，北明兰区，沦为魔域。”

“魔域！元老院已经认定了吗？”实际情况比韩信最大胆的猜测更加糟糕。

魔域，这是一个多么古老的名词，已经多久没有在王者大陆的地图上出现过了。根据古老的莎草书记载，魔域是神用来称呼魔种势力占领区域的名词，自从诸神封印魔王以来，这个词就只流传于历史和传说之中了。

张良摇摇头：“元老院还不知道这件事，明天一早我会去汇报的。如果元老院足够清醒的话，应该明白认定只是迟早的事，越拖，事情就会越严重。”

韩信被张良话中的含义吓到了：“子房，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北明兰区如果被认定为魔域，那么张良作为圣莫索亚大教堂主教就有权启动王者大陆战时特殊体制，调动更多的资源支援对峙区和交战区，但是如果元老院拒绝认定的话，就算是张良也无权调集这些资源。张良现在对于魔域的认定如此在意，应该是觉得现在局势的严峻程度已经到了必须启动战时特殊体制对抗魔种的时候了，这代表整个王者大陆都已经直接或间接地陷入战争威胁中。

“是的。”张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能轻而易举地发动永晨曦狱的暴动，事情远比我们所看到的更恐怖。”

元老院，王者大陆一切权力的中心，与圣莫索亚大教堂的极尽华丽不同，元老院崇尚简明与纯净，整个建筑以纯白大理石砌成，点缀少量的黑色和金色，塔尖和穹顶是如同水滴一般圆润完美的流线行造型，平整，洁净。玻璃全部采用单面透明的镜子，色调明朗简洁。正门前矗立十二根洁白的石柱，装饰以简单的螺旋纹，没有任何多余的浮雕。

清晨第一道钟声响起，门口的守卫为等候已久的主教大人推开乌木大门，张良走进元老院的前大厅。

元老院的内部依然秉承简洁的装饰风格，从前大厅通往内大厅的走廊，筒形穹顶没有加装任何雕顶装饰，清晰可见一根根整齐的拱梁，两侧的墙壁上装满了大块的水银镜子，张良可以看到每一块镜子中都有一个自己的身影。

空旷的走廊中只有张良一个人，元老院作为王者大陆的权力中心，能够进来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只有少数的高级决策需要元老院参与，所以元老院很少有人来。

穿过长廊就是内厅了。内厅并不大，只是一个等候拜谒的地方。内厅是半圆形，一扇巨大的乌木门正对着走廊，从这扇门进去，就是元老所在的元老厅了。比起元老院的大门，这扇门几乎高大两倍，上面的装饰是整个元老院最华丽的地方。

张良站在门前，左手放在右领口，向大门深深鞠了一躬。门缓缓敞开，圣光照耀，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元老厅的穹顶上分布巧妙的镜子将透过天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强化了不知多少倍，元老席位在穹顶半腰分布一周，正在圣光沐浴之下，迫使站在地面上的人无法抬头仰望元老们的面容，只能俯身低眉，毕恭毕敬。

“张良，今天不是觐见日，你来元老院做什么？”穹顶的回音作用下，元老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而神圣，不过张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墨子在提问。

张良单膝跪地，向众位元老行礼：“尊敬的元老院，昨天下午北明兰区永晨曦狱发生暴动，狱中在羁魔种全部逃逸，北明兰区主教殉职，士兵退守敦煌堡。”

“什么！”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很多，明显是许多人异口同声的结果。

“张良，你确定是永晨曦狱，被称为北方的黑锁的永晨曦狱？”这是姜子牙的声音，不可思议的语气。

“姜老，子房又不是小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会弄错？”在张良回答之前，老夫子已经先出声讽刺了。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墨子没有理会老夫子和姜子牙一贯的冷嘲热讽，认真地考虑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些犹豫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北明兰区不就沦为魔域了吗？”

“魔域”二字终于敲醒了在场的众位元老，王者大陆再一次出现魔域，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是的。”张良说，“失去教堂体系，士兵和魔种监狱，北明兰区成为魔域已经是事实，希望元老院能够下发认定，在下也能更好地为抵抗魔种做准备。”

头顶的穹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同样被回声放大了很多倍。

这样重要的事情，元老们的意见当然是不会统一的，张良从他们的讨论中可以大概地总结出他们各自的意见。

一向看中法律与教规的墨子认为既然满足了了条件，就应该将北明兰区认定为魔域，引起泛大陆的警觉。老夫子的态度很明确，认定魔域就代表着王者大陆在元老院的领导下失去领土，会让元老院颜面扫地，更会引起人心浮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这样做。姜子牙的态度不甚明确，张良也推断不出他的意见。地位最高的东皇太一和雅典娜一直没有出声，至于其它地位稍低的元老无非是一言不发或者选择其中的一方支持。

讨论的声音更大了，有转化为争吵的趋势。元老院是个崇尚传统与惯例的地方，就连每一次争论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过程都那么传统。

先是讨论，然后站队，然后两大阵营开始吵。听着他们吵，张良觉得有时候就像李白看不起教会一样，自己也看不起元老院，尽管他们掌握着最高权力。

当然，争吵是要有个结束的。

都不要吵了！张良在心里将这个每次都会站出来平息争吵的声音回忆了一遍，然后他果然听到：

“都不要吵了！”

没错，还是那个威严清冽女声在头顶响起，平息争吵的人依然是雅典娜。

低着头的张良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等众人安静下来，雅典娜接着说：“这样吵能得出理性的结果吗？现在开始每个人轮流发表意见，然后投票，不允许沉默和弃权。”

从元老厅出来，张良站在内大厅瞑目良久。早该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的，只是失去一座永晨曦狱就想让元老院放下脸面和彼此之间的芥蒂认定魔域的出现，他真是天真过头了。

穿过元老院门前的小型广场，韩信已经等候多时了，为了能更早一步知道结果，他专程来等着张良。

“怎么样，元老院同意认定了吗？”

张良摇头，叹了口气。

韩信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元老院位于圣梵蒂冈西城区，与圣莫索亚大教堂相距较远，凌晨去的时候没怎么觉得，现在返程的路好像无端长了不少。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张良乘坐的教会马车虽然处处受到行人的礼让，但在接近神圣飞马广场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阻碍，马车停了下来。

圣梵蒂冈是真的很繁华，张良心里想着。灾难永远不会降临到这里，几乎所有的民众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前面在做什么？”张良从窗户中看到前面的神圣飞马广场摆出了禁止通行的牌子，好像在准备什么大型集会。

韩信不喜欢坐马车，骑在骏马上回答：“你怎么忘了，后天是战胜纪念日，新生儿要在广场接受测试。”

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昨天还在准备，今天居然忘地一干二净，张良自嘲地笑了笑说：“对啊，我怎么忘了。”

战胜纪念日是至高神战胜魔王的日子，每年这一天王者大陆一年的新生儿都会被送到当地教堂进行王者之力的测试，身具力量的孩子被认为是神选中的人，会离开父母被送到位于王者大陆南方被称为“雪殿堂”的格萨斯公学，由教会负责抚育和培养。成年之后他们自由选择进入教会或者成为魔种猎人，永远不再回家，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家在哪。这样的人占极少数。

更多的孩子会在受戒后再次回到家里，之后在孩子成年之前的每个月父母都可以从教会领取抚养一个孩子所需的一切物资以及津贴，孩子还可以被送进公学接受良好的教育。

在王者大陆，每一个孩子都是神的子民，应该由教会抚养，但是教会当然没有能力抚养这么多婴儿，所以就授权父母代劳，父母抚养孩子是为至高神分忧，应当收到酬劳。

以上是大部分民众的认知，与事实基本相符。但是其中还有一个只有到达一定级别的教会工作人员才能知道的秘密：那些被证明拥有力量的婴儿在被送去格萨斯公学的过程中还会进行一次测试，测试内容是他们所具有的力量究竟是王者之力还是魔种的魔力，如果是魔力的话，他们就会不由分说地被送到分布于大陆各地的如永晨曦狱一样的魔种监狱终身监禁。

从根本上消除魔种复兴的一切可能，以人类为绝对正义，这才是永晨曦狱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