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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虞渊》第十五章 小院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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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那无往渡口的热闹,潇湘谷却才真是独立世外,远离喧嚣。

晨起薄雾轻浮,竹林鸟鸣,庭院里落花微雨,恬淡宁静,又一番至高至雅的情调。这种情调绝不像虞渊宫的至上无暇,反而平凡得坠入尘土,简单快活。

是渔樵之雅,掺着俗世烟火和唾手可得的乐趣与安宁。

就好像世间风云变幻如浪潮一般一刻也不曾停歇,而这小小幽谷却在逆境中风雨不动,没有遭受丝毫的浸染。这与外界强烈反差的平静安逸,似一盏温酒,逐渐令人迷醉。

醉的,是凡夫俗子。左右着天下时局的神女碧落,却是无比清醒。她根本无法安然享用这大战前夕的片刻喘息,沉沦的时间越久,她所浪费的时机才愈发显得奢靡而罪恶。可惜她失去了她一身灵力,在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从书堆里找回她的力量,而随着时间流逝愈渐袭来的紧迫感让她看清了事实——如果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江蓠不该早就告诉她么?

也许,等她帮江蓠拿到了青冥灯,虞渊宫还能有什么方法恢复她的灵力。

她终于走到江蓠门前,青葱玉指抚在门沿上,另一个问题却又出现:她该怎么开口?

这几日,他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也许他已有想法,根本没想过要带上她。她难道要说,她是来帮他的?一个失去灵力的神女,连起码的飞行都做不到,只一个“帮”字变得异常难以启齿。

忽然,门“嘎吱”一声便开了。她微微一惊,脱口而出:“江……”

江……篱。然后呢?

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其说是要帮他,倒不如说是希望他带上自己一起去找青冥灯。

她怔怔地望他,一张面具完美地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无论他做了什么样的反应,她都像是在同一个脾气未知的面具说话。

“你的人来了。”

这种时候,他却先开口了。

“啊?”

“你的朋友来了。”他又说了一遍。

“少——主——”

隐约,似是邬灵在叫她。

院子门口出现一身粉蓝色的长裙,那伶俐的少女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刹,整张脸庞便如绽放的神花一样绚烂。

“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还没奔到碧落身旁,泪水已经稀里哗啦的从脸上淌下:“少主,你有没有事啊?我昨日从城西找到城南,又从城南往东一直找,几乎把云阳城那破地儿和周遭的山林翻了个底朝天,还被肃筠那家伙教训,再找不到您,我都要回宫主那里以死谢罪了!”

那丫头也不擦擦眼泪,便忙着上下摆弄着碧落,见没有什么伤处,才忍住眼泪,哽咽道:“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不然就算宫主和肃筠不给我剥皮抽筋,我也会扒了自己的皮,抽了自己的筋的……”

碧落见她哭哭啼啼大半天,一时也觉得好笑,便故作正经道:“我也没其他什么事,除了失去了一身法力,准你先扒层皮吧!”

“什么!”她却真的被吓到,只因碧落失去灵力,倒不以为碧落真狠心扒她的皮,故幽幽道:“那那那……拔头发可以吗?”

“呵呵呵!”

嬉笑过,邬灵的目光投在房门内这个陌生男子身上,瞬间变了脸色,衡在碧落前面打量道:“哦——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潇湘谷主吧!还以为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你无礼!”碧落微嗔一句。

邬灵却没有丝毫收敛,继续道:“哼,城西的百姓都说这个潇湘谷有蹊跷,谷主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为何他们的猎物一到谷中就消失不见,进谷之人会迷离忘返?”

话才说完,转头便牵着碧落边走边道:“少主我们回宫吧,这个地方太邪了,我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好不容易进来,我们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碧落顺手扯住她:“我还不想回去。”

邬灵懵了一下,难以置信道:“少——主——你该不会真的被这个家伙蛊惑了吧?”又对江蓠骂道:“你这家伙,到底对我们少主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敢对我们虞渊宫的人下手,我、我邬灵绝不会让你得逞!”

“喂!”江蓠正欲回房,她邬灵怎么会放过他,便大步踏进去,习惯性伸手去抓。可一想到潇湘谷蛊惑心智的传言,她又不敢,直骂道:“喂,你这家伙别想逃,你若是不放我少主离开,我我我、我烧了你这院子,埋了你这破潇湘谷,我要你好看……”

不想那江蓠忿然道:“你吵死了!”

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在转身瞬间倾泻而下,冰冷冷的面具折射的银光更无不展示出高人一等的威严肃穆。

见方才咄咄逼人的邬灵在那强大气场之下生生呆住,而一向性情寡淡的江蓠先生,现在却长长舒了口气。对这番“叹为观止”的烦死人程度,碧落倚着门抿唇道:“精彩!”

邬灵回到碧落跟前,一会检查心绪,一会对对号子什么的,江蓠已默默走进屏风后面。

碧落没有心情陪邬灵胡闹,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江蓠的卧房,房里没有花花草草,最醒目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帘子。这个卧房很大,甚至比她的住处大了两倍,整个色调虽然晦暗,可并不阻塞光亮照进了,她站的位置,还能感觉到微风扫过。

这像是一个有意深藏内心的人,才喜欢居住的卧房,他把自己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可碧落走进这里,却只能深深感到寂寞,和她在旸谷的五百年全然不同的寂寞。这种地方她并不陌生,因为在虞渊宫也有一处这样阴翳肃穆的地方,一个她每每路过长廊,都忍不住在拐角回望的地方。他们,大概是同一种人,一种深敛内心和自我的人。

碧落走到桌前,细指挑破那香炉焚起的一缕白烟,目光却离不开屏风后那谦谦身影。

她不知他在忙碌什么,便凑上去看。

邬灵收了性子,也凑了上去。

屏风之后,摆着一条案几,上面除了笔墨之类,比较突兀的,是一面在支架上悬空的水镜。江蓠就坐在案前,专注地盯着水镜看。

“这是一面水做的镜子?”

江蓠轻轻朝她点头,解释道:“是用往生湖的水做的。”

“你来。”他朝她伸手,示意她坐在旁边。

邬灵从未见过这些年里,有谁和她的少主这样亲密,而眼前挂着面具的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得可怕起来。起码碧落在他面前那种温驯乖巧,是她除了在风弋宫主、苍术大人和天帝大人面前外绝没有见到过的。

“看得到么?”他慈和地问道。

“那是什么?”

“是往生湖的异动,今日又强烈了许多,已经有人赶在我们前面了。”

顾不上什么男人啊,少主啊什么的,邬灵一听到“往生湖”的字眼,便猛然想起,这正是她要说的。

“少主——”

“嗯?”

碧落见她有话,却十分扭捏,看了一眼江蓠便知道了:“你说吧,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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