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县头一次审到这么不用自己操心的案子。

谢春恩的案子拖了也有多日，陆府在玲珑镇有头有脸，影响确实大。自己正犯难呢，常安乐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连犯人自己都供认不讳，实在是给宋知县省了不少心。

宋知县抬头看向常安乐，给了一个赞许且感激的眼神，便重重一拍惊堂木，对着堂下跪着的陆三喝道：“大胆犯人陆三，竟然毒杀举人谢春恩，你可知罪？动机为何，还不快从实招来！”

惊堂木的声音不小，震得陆三心中一抖，惶恐地抬起头，当看清楚堂上一行人后，又立刻低下了头。因为刚刚，他看到了大堂上满脸泪痕的陆霜霜。

陆霜霜无语凝咽，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看上去老实忠厚的陆三竟是杀害自己相公的凶手。

陆三见不得陆霜霜如此悲伤，双手不住微颤，悲怆地合了合眼，掩下心中阵阵绞痛，终于抬头猛道一声：“他，死有余辜……”

聂诗诗愤然哭泣：“春恩哥儿哪里对你不好？从不曾打骂虐待你，还经常给你赏钱……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哼，”陆三却是冷笑起来，毫不在意：“你为谢春恩哭天抢地，可你又知晓他多少心思呢？”

说完却又是看向陆霜霜，眼里竟带了一丝埋怨：“包括小姐，你这些年私底下为那负心贼人落了多少泪？他可有在意你丝毫半分？”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逐渐浮起一层痛苦哀伤：“小姐，真正心疼你的，只有我…..我们这些下人……”

宋知县又重重拍下一记惊堂木：“陆三，你就为这杀的人吗？”

陆三恢复了以往内敛淡漠的神色，点头开口：“对，我就是见不得他见异思迁，左顾右抱，招摇过市。”

这回不等宋知县继续审问，陆三却缓缓诉说起所有的来龙去脉。

陆三幼年在街头讨饭差点饿死，幸得陆老爷路过带回府中。由于那一日是当月的初三，便得了这个姓名，留在了陆府做小厮。

他平日里做做杂事，陆府上下对他也和气，日子过得平淡也安生。可几年前谢春恩入赘了陆府，陆三被拨过去做了他的贴身小厮，这就让陆三越发排斥难忍。

陆三抬手似拂了拂额前的落发，实际强压下眼中的泪意。

他接着边说边回忆往事：陆家于他有恩，特别是陆霜霜同他年岁相仿，小时候也经常一同玩耍，却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于是陆三从小发誓要一直效忠陆府，守护好小姐。

但是谢春恩的出现，让府里那个一直喜欢笑，明媚如同三月阳光的陆霜霜整日眉头紧锁，眼睛成天蒙着一层雾气……这让他恼及了这位新姑爷。

可最令他不能忍的是，小姐与姑爷成亲还不足一年，谢春恩就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去船舫寻欢作乐。有时候甚至还留宿他的旧识相好聂诗诗那里。作为谢春恩的贴身小厮，陆三每次还必须陪着，毕恭毕敬听凭他吩咐。

更要命的是，陆三每每从船舫回到陆府，陆家小姐总会遣丫鬟来跟自己探听一番，问来问去总那么几句“姑爷昨日到哪里闲逛了？几时回府的啊？是不是回来的太晚，直接在书房歇下了啊……”

陆三纠结万般，最后只得如实禀告。结果可想而知，随后一连几日，总会见到陆家小姐红着眼睛，泫然欲涕，静静坐在小花园的秋千上一言不发。

每次忆起那个画面，陆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