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啊，你这个文案不符合要求，y国的甲方要你重新再做一份。”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谢顶男顶着圆滚滚的将军肚，笑眯眯的望着办公桌前的年轻人。

王歌从写字楼的窗外收回了目光，应声道：“好的张总，过会儿我就把改好的文件送到您的办公室。”姓张的部门负责人明显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带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满意的踱步离开了，却只字不提已经做了的这一版企划案是不是先把设计费用收回来的事。

王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又止不住的飘忽向窗外。这栋写字楼是在华夏两百周年的时候建的，它的高度即使放在本市核心商务区的黄金地带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从他的办公楼层望出去，视野开阔，格外大气。

阳光透过防辐射玻璃挥洒在王歌的办公桌上，温和而不刺眼，他直视着被护眼玻璃过滤后的太阳，躺在转椅上一动不动。

......

“哥，你看，那是太阳！”

与怀中小女孩儿的欢欣雀跃相比，抱着她的年轻人脸色显得要苍白许多。

对啊，他们本来在地下城的站台旁等候通勤列车，怎么可能看得到太阳呢？

越来越多的低头族，从惊恐中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们就像一群被人类掀开井盖后暴露在天穹下的动物乐队，四处乱窜，惊叫哀嚎，演奏着莫名其妙的交响乐。

少许年轻人拿出手机迅速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试图扮演好观众这个角色，殊不知他们自己就是其中最真实的演员。

几十米厚的特种钢筋混凝土层，就像是雪糕表面的巧克力薄膜一样被撕裂掀开，巨大的的轰鸣声将刚刚进站的一辆列车的鸣笛声都盖了过去。

身着城市迷彩的年轻人眼睁睁的看着，头顶上的地表建筑层被拔起，直至一整条地下步行街的覆盖物被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抬起。抱着小孩的年轻人觉得那是一个很漫长的瞬间，漫长到永远一样漫长。可是对地表外面的人来说，这惊天巨变也就是一瞬的事情，快到几秒钟内事情就发生并且结束了。

街道两边写字楼上的白领们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神迹，远远的天穹下不知何时漂浮过来一个黑袍人，渺小的身影却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明是漂浮在正午太阳之下的一个黑色人影，却给被他俯视的所有人一种不同的感觉，好像那个黑点才是太阳，而太阳只是背景。

当人群发现太阳不再刺目，他们讶异的看着黑色人影一动不动的在天空向前漂浮，漂浮得越来越近，漂浮的越来越低，直到已经可以和写字楼高层的某些员工平视的高度，黑影停了下来。

万众瞩目之下，黑袍人一挥衣袖，只见他望着的那条车水马龙的大道被连根拔起，一整条街像是小孩子手里的积木一样甩飞了出去！狠狠的砸进了旁边的建筑群里！！

数不尽的人们醒悟了过来，他们仓皇焦虑，痛苦奔告，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做点什么，于是所有人都只能无力的看着。

那黑袍人冲暴露出来的地下城伸出了一只手掌，伴随着他五指握下，那辆六节车厢的通勤列车瞬间从两侧向中间凹陷了下去！

站台上的年轻人捂住怀中女孩的双眼，面前的列车像面团一样被怪力扭成了麻花，他不敢想象里面刚挤上车的双亲现在处境如何。

由于人多拥挤，他抱着妹妹欲待下一班车，可分别只是上一秒，一瞬间后却天人永隔......

“啊啊！！”站台上候车的女人瘫软在地，大声哭嚎：“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行此杀戮！你是什么人，如此行事，怎得好死？！”脾气暴躁的老人陷入昏厥，引起周边一阵哗然。

“这是神明在灭世吗？”站台上部分心志不坚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指着刺目天空的手不停的颤抖：“你是神，还是人？”

“车里莫不是有人得罪了神明？”几个女子有些歇斯底里：“车上肯定有他的敌人！我们快向天空的神灵磕头，快呀，快磕头！神明或许会饶了我们！”

人们在活下去的欲望驱使下，一般都是盲从的。看着地下二十多米深的街道上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磕头，空中的黑袍人并没有停止挥洒他的伟力，相反他挥手虚空一抓，好像拎住了什么东西，旋即做抛弃状。而那扭成麻花一样的列车也就立刻朝着他挥手的方向飞了出去。

伴随着几个街道外的巨大落地声，各种混乱的噪音一并穿越了四五个红绿灯街口，致使现场的人们如临其境。他们知道，这座名扬大陆岛的顶级都市里又多了一片地狱般的灾区。

“那个小子！”一个大妈的眼神很尖：“为什么就你还站在那里，你为什么不跪下向神灵求饶？！”

“这个小子着实倔强！这样会触怒神明的！”

“兴许就是因为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惹得天上那位不高兴了！”一个中年眼镜男怒吼道：“他这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学生模样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喊叫：“怎么办呀！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样跪下来呀！兴许就到此为止了呢？！”

天上的黑袍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这一地鸡毛，发出了笑声。那声音洪亮悦耳，整个城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神明笑了！神明笑了！”

“我们该怎么办？！”地底下的人们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个中年人一发狠，向站立着的年轻人爬过去：“他不肯，我们只好强迫他跪下！”

“这也是为他好！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对！”

“没错！”

一群跪在地上的人抬头怒目看着年轻人，焦急的用各种地方方言试图劝说于他，要不是他们不敢站起来，恐怕已经集体扑上来了。

“年轻人，在正确的时候选择低下头颅，你才能在以后更多的时刻挺胸抬头。相信我，我也曾骄傲过，现在依然骄傲！”一位靠的近些的老人向前匍匐了几步，枯瘦的手掌拽住了年轻人的裤脚：“但这并不妨碍你我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

“难道匍匐在视我们为草芥的神明脚下，用尊严去换取可怜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瑟瑟发抖的人群一下子沸腾了。“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女孩儿的哭声在人群中格外刺耳，说的话却又令人心疼：“你们不要指责我哥哥！...呜呜!.......”

“你们...你们要骂...就骂...就骂我吧，你们不许骂我哥哥！呜呜呜！...我哥哥是个好人！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呜呜呜呜！”

地底下的人们顿时争吵了起来，人群中不同的人们各执己见，热闹成了一团。

“砰！！！”突如其来的声波震碎了站台两侧的安全防护门玻璃，同时也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依然在互相咆哮着，却被巨响暂时震聋了耳朵，所有人的世界里都变成了一片寂静。

......

“砰砰砰！”巨响接二连三响起。

“喂！”王歌从转椅上惊醒，同事小徐和洋哥正站在办公桌前一脸玩味的看着他。适才就是他们拍桌子叫醒了不知何时睡着的王干事。

“我靠，你俩有什么事情么？”王歌没好气的问道。

“还说呢！”洋哥羡慕的问道：“老弟，你这技术是跟谁学的啊，眼睛瞪得比谁都大，人却已经睡得跟个死猪一样了。”

“这本领我们可羡慕的紧啊！”小徐连忙插了上来：“你知道这前前后后张扒皮来你办公桌前转过多少次吗？可他愣是没看出来你在睡觉！王哥，别藏私了，有这本事，也教教小弟嘛！小弟回头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滚一边儿去！天赋技能，教你也学不会。”王歌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哟，这天都黑了，该下班了呀。哥几个等我一下，我去把企划案交了。”

看着王歌若无其事的向张扒皮办公室走去，小徐跟洋哥对视了好半晌，这一个下午也没看这小子有工作过啊，他哪来的企划案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总，这是我改好的企划案，请您指正！”王歌大大方方的把中午的那份材料递到了上司面前。

张总接过文件，翻开了几页，略微扫视了一下，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嗯，不错不错，这一版比上一版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放下文件，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满意的点着头：“我是看出来了，这份企划案，你是花了心思去设计的，其实我们公司要的也就是这种高质量的设计稿！......”

他说到激动处，不由的站了起来，绕过宽大的红木老板桌，拍了拍王歌的肩膀：“小王，好好干呐！公司的业绩奖金有我的一份，也就必然有你的一份！”

看着王歌毫发无损的走出办公室，还若无其事摆出一切皆在掌控的手势，等着看戏的小徐和洋哥彻底蒙圈了，他们是注定理解不了小王是什么时候重做的企划案了。

下了班，王歌跟同事一行三人去路边饭馆解决了饥饱问题，随即相互说了句周末嗨起来，下周一再会，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王歌举着一听没喝完的饮料，沿着江边小道边走边饮，舒服的江风带来江对岸红男绿女的气息，昭示着春夏季节特有的荷尔蒙躁动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