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想清楚。”

“二爷，如果是以前，你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我一定会跟你生气，”鱼儿看着窗外笑了一声，“但是现在我没有资格那么做。”

“鱼儿，你觉得苏青怎么样？”

“嗯？”鱼儿侧头看他，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你问我？我才和她见过一面而已，挺好的吧。”

“是吧，”二爷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笑意，眉眼都弯成一道半弧，好像是在自问自答，“她这个人就喜欢跟我闹脾气，不过哄哄就好，好哄的很。”

车厢里突然鸦雀无声，这份自然流露的爱意蔓延开来，许久鱼儿才清了清嗓子，舒了一口气看向他，“如果你现在身边没有她，我们还有可能吗？”

二爷哑然失笑，“我现在身边不可能没有她了。”

“二爷，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你突然护着别人了，”她“嗤”了一声，自嘲道，“我还挺嫉妒的。”

“鱼儿，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会尽力帮你。”

“我知道，”鱼儿抿着嘴唇，“当家人嘛，我知道，哥哥护着妹妹的那一种。”

“你聪明，还是和以前一样。”

……

“婶儿——”二爷将车停好，院子里空荡荡的，他来回张望了几眼，才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苏青？”

“你回来了？”吴婶端着水杯走进来，满面愁容，“苏青在里面吐呢……”

“吐？”二爷收紧了拳头，大步流星的冲向浴室，他看见苏青正趴跪在马桶旁边，马尾松散下来凌乱的挡住了侧脸，“苏青——哪里不舒服？”他连忙走过去，弯下腰拍着她的后背。

“喝口水。”二爷接过吴婶手中的杯子，见苏青抬起头，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才将杯子递给她，苏青布着血丝的眼睛泪光闪闪，“先喝口水，怎么回事？”

“你们都走了之后，我本来是想问问苏青要不要吃点水果，结果就看她……”吴婶走上前，帮着二爷把苏青扶起来，“好点了没？”

“没事……”苏青手捂着胸口摇摇头。

“中午就不该给你喝酒的。”二爷扶着她走出来，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睡一会。”

“不用了，”苏青推开他，“我坐一会就行。”

“苏青啊，我把水杯放到这里，需要什么就叫我，”吴婶朝二爷挤了挤眼睛，“二爷，你给我出来一趟，快点！”

“什么事啊？”二爷恍惚的跟着她出去，心里放不下苏青，“吕强和团子呢？”

“去医院产检了，他们你就先别管了，”吴婶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那表情像是在审讯犯人，“我问你，苏青不舒服几天了？”

二爷皱起眉头，“就昨天晚上，估计着凉了，她刚回来那几天正好又晕车，这几天身体是挺虚的。”

“二爷，”吴婶面色严肃地盯着他，“苏青会不会……”

“会……”二爷的脚向后挪了一步，撑起身体，站的笔直，他笃定地笑了一声，“不会。”

“怎么不会？”吴婶弯曲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就这么确定？”

“我……”

“这段时间苏青一直不舒服，”吴婶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二爷，你真是……有时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二爷顿住，“应该不会……”

会吗？也就一两次没有做措施……

“知道了，”二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先进去看看她。”

“二爷！”吴婶叫住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苏青的戒指都戴在手上了，你就我一个亲近的长辈，有些事情我不催你你自己也不着急。”

“我知道，你别操心了，等苏青忙完这段时间再说，我先进去了啊。”他没给吴婶继续说的机会，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像是转动的吊扇，在他脑袋上“嗡嗡”的盘旋。

他关上房门，卧室里只有零星翻书的声音，“怎么坐在这儿？”他走到她身后，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还难受吗？嗯？”

苏青的手压在书上，她摇摇头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挣开他，她身体前倾，后背刚触及到的温暖的热度瞬间哄散开来。

“苏青——”他凑过去双手紧紧箍住她，声音像是呓语般模糊，他的侧脸一遍遍地摩擦着她的耳朵，“去休息会吧。”

“你这样我还怎么看书？”她脸色有些苍白，唇纹也因为干燥加深了不少，“我现在不难受了，你松手。”

“你不开心。”二爷依旧抱着她没有松手，他的唇一点点碾压过她的侧脸，一直到她的嘴角处停住，“不开心，是不是？你在生我气。”

“你放开。”她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软绵绵轻飘飘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碎裂似的，她最后也没有挣扎，只是静坐着。

二爷感觉怀里的人松了口气，他松开手挺直身体，“苏青，鱼儿是叫苏青，但是……”二爷急躁的挠挠头，“但是这没有什么关系，一开始，一开始没说，后面就……也没有必要说……”

“二爷，”苏青肩膀一沉，她抬头看着他，“你出去吧，我现在听你说话有点头晕。”

二爷：“……”

“让我安静的看会书行不行？”她将椅子往桌前挪了挪。

“行，”二爷摊了摊手，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你说要怎么样都行……”

苏青翻着书真当他像空气一般。

“你还有哪不舒服？要不去趟医院吧。”

“我现在挺好，”苏青抿了抿嘴唇，眼睛依旧盯着书。

“你出去了我就舒服了。”

二爷：“……”

二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恋恋不舍地问，“你晚上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单独给你做一点。”

“不用，我什么都不想吃。”苏青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胸口一起一伏急促的律动着。

这表情……识趣的人都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好……我先出去，我出去。”二爷又伸手抓了抓头皮，不情愿地往门口走。

……

往后的几天一如往常，只是吴婶她们都知道二爷和苏青两个人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

苏青压根对某人都懒得搭理。

饭桌上，吴婶捏着筷子抵在唇边，一会儿指指这边的盘子，一会儿指指那儿，干笑着活跃活跃气氛。

“苏青，吃啊，看书多费神呐，多吃点。”

“嗯。”苏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随意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碗里，然后划了几口饭。

“苏青……”团子对她笑笑，“听妈说你前几天吐的挺厉害的，好点了没？”她看了看二爷，“不行还是去趟医院吧。”

“好了，没事了。”苏青抬了抬头又低了下去，闷声不吭地吃着饭。

“嫂……”吕强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是啊，去医院检查检查……不是放心点吗，万一……是吧？”

苏青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我没事，没什么好检查的。”

二爷坐在她身旁咳了咳，把一盘清蒸鲈鱼端到她跟前，“苏青，这鱼专门给你做的，你尝尝。”

苏青瞥了一眼，然后端起饭碗。

众人：“……”

“是啊，苏青，二爷一大早去人鱼塘里钓上来的，带回来还活蹦乱跳的呢。”吴婶笑脸盈盈地看着她，“特意把这条大的留给你。”

“我不太想吃。”苏青自然要给吴婶面子，她对她笑了笑。

“你还没尝过怎么就不想吃了？”二爷在一旁穷追不舍，他捏着盘子的边缘又往她手边挪了挪，“吃鱼好啊，补脑子的。”

苏青：“我有脑子，不用补。”

众人：“……”

苏青意识到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像是雪地里抛洒出的水，瞬间凝固，视线前拿着筷子的手都悬空顿了顿。

她侧头看了一眼二爷，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淡淡道，“你给他们吃吧。”

众人：“……”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脑子这东西在座的人应该都有。

苏青干笑了几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吃，”二爷朝他们笑笑，把盘子挪到自己跟前，筷子在完整的鱼肉上划了一道，“我一个人吃——我补补，我补补……”

众人：“……”

于是一盘鱼下了一个人的肚。

在池塘边坐了半天才钓上来的鱼最后也没能发挥丁点儿作用。

……

傍晚苏青换了件羽绒服，兜里揣了个手机就往外走，二爷正在院子里和客人说话，她视若无睹般从他眼前走了出去。

小镇上安安静静的，青石板路因为前几天下了雨的缘故，边缘缝隙里爬满了青苔。路口有卖萝卜饼的，缕缕白气从蒸篮上钻出来，好像染上了点蒸篮上黑漆漆的油渍，连烟雾都有点灰蒙蒙的。

苏青双手插兜，往羽绒服里缩了缩脖子，还没出巷口她仿佛都感受到了那缕缕白气的热度。

原来小镇，已经过了秋天了。

“苏青，你去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一直都知道他跟在身后，路上的石子被他仓促的脚步踩得“咯咯”响。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两米多宽的巷子两个人站在中间，只隔了几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