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蓬莱境，无根湖中无根水，天地初分时，阴阳相接处。每三百年，一莲一鱼生于水中，莲之洁白，天地清华之气萃炼而生，鱼之黝黑，万物晦暗之心汇聚而成。

莲化青鸟，四海清平；鱼化禺彊，幽冥洞开。

万物轮回，不过如此。

“无生你有没有在听！”

“啊！…有的师傅…”无生抬起小小的头，看了看撇着嘴的空名，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小小一圈，估计都不够空名洗澡的水洼，还是没忍住：“无根湖不是一个湖吗……？”这么小？

果然，空名胡子一瞪，气呼呼的问道：“何为大？何为小？何为湖？”

无生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想了一会：“无大无小，是名为大小。湖，湖…也是名为湖…？”偷偷抬起眼睛，看到师父哼了一声，无生微微扬起的语调才放心的平缓下来。空名又瞥了她一眼，问道：“从这到佛台的路可记住了？”

“记住了。”

“你的任务可还记得？”

“……每天早晚，给湖里加水。”

“嗯——，那为师走啦，你好自为之。”说着，空名拢了拢衣袖，不放心的看了看懵懂的无生，想到这一世无生并没有真的拜入空门，又用眼神问了句“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无生仿佛接收到他的疑问，乖巧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毕恭毕敬跟空名道别，空名心里颇有些不舍，但又想到自己时不时还是可以来看看，便汲着鞋走了。

一直等到空名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无生这才放下合十的手掌，看着偌大空间里就剩自己一人，有些小心的打量起今天开始的新“工作地”：这里是十方殿的边缘小角落，但是似乎除了她，别的人都不能来，空名师父带着她走过两次，一个人也没碰到。她歪着头看着，没有多想。这个寂静的小角落用结界封锁着，从佛殿迈入结界的时候，平整的石板地面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水面，踩在水上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感觉到脚底清凉的水汽，无生开心的踩起水来，扑棱扑棱跑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视线放回一开始让自己疑惑的“无根湖”。说是湖，不过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大石头，像个大球被切开一半，上面有一些假山和石头，不过它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浅浅的倒影映在地面上，好看极了。

走近些，无生看到一朵莲花静静的浮在水面上，似乎能闻到清香。一尾通身漆黑的小鱼在水里惬意的游着，看到她过来，也毫不害怕。整个房间里祥和、平静，跟无生去过的这天界的每一个角落一样，安静而舒心。

无生呆呆的趴在石头边缘，看着这个小小的“湖”，真像一个很大很大的碗，她想着，突然便觉有趣起来，再仔细一看，和自己带来的那个碗还有点像呢，真有意思。

想到碗，无生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工作”，她有些笨拙的将脑后的头发散开又绑了一遍——空名师父念经很厉害，可是绑头发就不那么厉害了，哎，别的仙女姐姐都不住这里，而且就算她说自己会绑，空名还是每天早课时，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麻烦，一边仔细的给自己绑头发。

“以后不能每天见到师父了，我有一些想他呢。”她轻轻自言自语，却看到莲花轻轻颤动，似乎听到一般，她开心的笑了。

突然，远处传来低沉翻滚的雷鸣，无生吓了一跳，朝那边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在浩瀚的天空里听到如此惊雷，回来神来，急忙起身，蹬蹬蹬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一直跑到结界边缘的白玉栏杆上，探头望去，周围上下，除了层层云雾缭绕，什么都没有。

她抿了抿嘴，抬头远眺，遥远的层层云后，太阳轻轻悬在极低的位置上，霞光一层层染在云朵上，深红渲染着金黄，如梦似幻。无生愣愣的看了一会，第二次想起自己还有“工作”，又赶紧跑回去，拿起空名师父留在入口处的那个石碗，小心翼翼的捧着，走到悬空的“无根湖”旁边，奶声奶气的说了声“水。”

空空的碗立刻就回应了她，从碗底慢慢闪出光芒来，转眼间就盈满了她手中的小小石碗，碗边的佛印闪过，金光渗到碗里，将清水染出丝丝金色。她踮起脚，将水小心翼翼的倒了进去，深怕吓到那条小小的鱼儿，只是那条鱼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莲花轻轻颤动，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无生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如果和它们说话，它们会不会听得懂呢？

无生眨着眼睛，趴在湖边想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