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风雨惊变

“青篱。”

还在远处，易含就见到，一个坐着轮椅的青色身影等在门前，目光扫视着远方，神色焦急。

“小篱，我回来了。”

望着那身穿青色粗布麻裙，在寒风之下，无比娇弱的身影，易含心中一暖。

每天最为轻松的时刻，莫过于回到家时，迎上青篱那一双充满温暖的眸子，所有的劳累和苦倦，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青篱揉了揉冻僵的小脸，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即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向易含看去，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听话，跑出来了？”易含忙走上去，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抓起那双冰凉的小手捂了捂，才将她推回屋去。

“不是担心你嘛，易含哥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青篱回道，脸上的担忧还未消散。

“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天的活有点多，耽误了，下次不会回来这么晚了。”易含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道。

他遇到青篱，是在被易家放逐到北疆，来到小河村那年，那时候青篱是个乞讨的小女孩，他问青篱愿不愿跟着他，青篱报以他温暖的笑，眸子灵动清明。

然而，上天给了青篱让人羡慕的容颜，却又让她的双腿，慢慢病重，再也站不起来。在遇到易含的第二年，她便只能坐在轮椅上，枯乏的过着每一天。

刚回到屋，青篱便甜甜一笑，欣喜的道：“快些洗个热水脸，换换衣服，今天我可是做了很多好吃的。”

点点头，易含走回自己的屋子。

屋子很简陋，而且，很多地方都十分破旧，那扇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窗，还在微微摇曳着。

不过，陈旧归陈旧，屋子却是十分干净清爽，跟青篱身上的衣裙一样，不染纤尘。

屋子中，没有装饰，只有一张简单的床，以及正中处摆放的、没了边角的木桌子。在床头，整齐叠放着几件洗得泛白的蓝色长衫，正是易含的换洗衣服。

易含梳洗后，随便换了件长衫，却注意到，袖口破损的洞，不知何时，已经被缝补好。

易含愣了愣，那显然，是青篱这丫头用自己的发丝缝补的，不由心头一酸。

“青篱，你腿脚不便，不用每天给我收拾屋子，缝洗衣裳的。”易含有些自责，对着门外轻声说道。

青篱的眸子，忽的暗淡了一下，声音有些难过，“易含哥哥每天去矿山，不知要受多少劳苦，可是，青篱能为易含哥哥做的，却只有这么多了。”

她的视线，不由落到了易含提回来的那些药上，眼中蒙起一层水雾，“其实，当年……易含哥哥完全不用管我的。”

“我的腿站不起来，只能成为易含哥哥的累赘。”

“易含哥哥每天在矿山，只能拿到三枚晶币，却几乎都给我买药了，没有青篱的话，易含哥哥这几年的工钱，都能买到一枚辟灵丹，成为修炼士了，我知道，这一直是易含哥哥的梦想。”

“易含哥哥当初如果不收留我，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也不用每天去矿山拉矿石，我好几次不经意间看到，你的肩上、背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乌青勒痕，而这些，都会让青篱自责……”

易含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从未想过，青篱的心底，会背负这么沉重的包袱。

走出屋子，易含便看到，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桌边是赤红的炭火，青篱倚着轮椅坐在旁边，沮丧的垂着脑袋。

易含忙走过去，捏了捏青篱的脸，笑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以后不准这样想，记住了，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不计较这些。况且，易含哥哥去矿山，就是为了成为修炼士啊。”

“家人……青篱知道了。”青篱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易含抚抚少女的头，心中感叹，青篱每天坐着轮椅，还为他收拾屋子，缝洗衣裳，做出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来，对于双腿不便的少女来说，做到这些何其艰难！比他在矿山上拉石头，恐怕还要艰难很多倍！

这份情意，真的是比天高、比星广，如地厚、如海深……

…………

阴沉的夜，不见一丝星光月色，黑暗得可怕。

“咔擦——”

粗矿的闪电，横亘天际，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垂落，如树根脉络一般的火花，漫过整个夜空，将暗沉的大地，都映照得妖异般火红。

“轰隆隆——”

惊天雷霆，轰然响遍了暗夜，巨大的雷声几乎是震得易含耳朵嗡嗡颤鸣。似乎在这惊雷落下时，大地都摇晃了几下。

“呼——呼呼——”

狂风，如凛冽刀锋，也在此刻席卷了起来，窗外的世界，被这飓风扑打着，发出“呜呜”的鸣咽，易含屋子那破旧的窗，“嘎吱”“嘎吱”的来回摇晃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易含爬起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雷电交加的夜，内心没有由来的生出几分压抑。狂风掠过他的脸庞，让他突然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似乎，有着什么变故，正在悄然临近。

“变天了啊！”

叹息一声，易含转身去了青篱的屋，果然，见到少女蜷缩在被子中，害怕的将自己死死蒙住。

易含想了想，走过去，将青篱连人带被子环抱到怀中，口鼻中，顿时扑来一阵少女独特的幽香。

“别怕……”

“嗯。”

夜渐渐深沉。

天刚泛起一丝明亮，易含便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去矿山，不知何时，青篱也坐在轮椅上，来到他的身后。

“今天天气这么恶劣，易含哥哥还要去吗？”

青篱遥遥看了一眼远处依稀可见的凛刃峰，高峰直立，像是阴暗的巨兽，盘伏在天地之间，正张开大口，准备吞噬一切。

凛刃峰上空，雷声阵阵轰鸣不断，一条条闪电从天上垂落，将整座山峰，都笼罩了起来。

“去。”

易含脸色坚定。怎能不去，离启脉成功，还要十来天，可是贺家的人却随时都能找上门来，他……没时间了啊！

“青篱，不用多久，哥哥就能带你离开小河村，将来，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腿，让你重新站起来……相信我。”

没有回头，易含快速的消失在青篱视线之中。

…………

凛刃峰。

狂风刺骨寒冷，风势远比昨天要大，也更冷，上空雷电交织成一张大网，像是要将凛刃峰死死束缚起来。

天气虽然如此恶劣，但，很多矿工依旧是来了，这毕竟是他们维持生活的活计，必须每天拿着工钱才能活命。

“看，那少年也来了，已经在拉巨石了！”

一个矿工惊呼一声，顿时，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汇聚过去，落到了易含身上。

“他怎么还敢来？”

“若是我，肯定想办法逃命去了，得罪了贺家公子，怎么还敢来贺家的矿山继续做工，难道，他脑子傻掉了吗？”

“哎！自投罗网，羊入虎口啊……”

感叹着，这些矿工也各自去忙，刻意的避开易含，生怕被贺家一同抓了去，遭受牵连。

“哗啦！哗啦！”

易含拉着巨石，更为卖力，内心的紧迫感，让他努力去释放体内那种力量，恨不得瞬间就成功觉醒，开辟灵脉。

“滴滴答答……”

然而没过多久，便暴雨如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若冰雹大小的雨点，狠狠轰落，噼里啪啦的撞击着地面，整个凛刃峰，顿时笼罩在了雨幕之中……

“什么鬼天气！”

“还要不要人干活了！”

一群矿工叫骂着，躲到了矿洞中。

而易含，却继续拖着巨石向远方而去，任由雨点击打在身上也恍若未觉，一身单薄的蓝色长衫，变得一片泥泞……

“踏”“踏”

在一脚一脚踏落下，地面的水花四溅而开，易含扛着铁链努力挪动的身影，在这雨幕之下，显得那般伟岸挺拔，就像是天地可摧而唯他不倒般，屹立在大地之上！

“能活下去就可以了，干什么要这么拼命？”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或许……是个有故事的少年吧！”

“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跟那些强大的修炼士很像，不，比那些修炼士，还要浩瀚伟大！”

“是啊，那种孤寂、无比落寞，却又挺拔如山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沧桑。”

雨中的身影，深深震撼着这些矿工的心神，终是有人向着雨中喊道：“喂，别拉了，快进来躲躲，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那个矿山首领也呆呆看着易含，叹息一声，不由想起了昨天那一幕，有些自责。

他为什么要将易含拉到贺辰眼前呢？虽然，贺辰迟早会发现易含，但他心中始终有个结。

撑了把伞，矿山首领走到了易含面前，递出一个黑色袋子，“少年，快些走吧，要不然，被贺家那些人找到你，就惨了！这里有几百晶币，拿着快些离开吧，别再拉了。”

“不，我要的，不是这些！”

易含摇摇头，继续迈开步子，他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又要释放出来了，或许是那种紧迫感和他的卖力，让那种力量的运转，比平时活跃了很多。

他觉得，照这样的状态，再过三四天，他就能开辟灵脉了。

“咔擦——”

突然地，却有一条硕大的闪电，落了下来，直直击打在凛刃峰峰顶，顿时间火花四溅，“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四周，一大块巨石，被闪电劈得焦黑，四分五裂的飞溅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