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水上

漾孤篷

孤篷之上，赵青临与一女子相对而坐，赵青临看着眼前这清秀女子，满腹狐疑。而这清秀女子也不看他，望着这俪水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儿。时不时扫一眼这一脸问号的状元郎，然后调皮的一笑，仿佛一个炫耀自己糖果的小女孩。自古女儿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而且大多黑纱遮面，或女扮男装。即便如此，各位行走江湖的女侠们还是提心吊胆，此前江湖上时有歹人专挑独身女侠下手，常用淫邪歹毒的手段逼迫女子就范，失了贞洁还算好的，碰上宁死不从的贞烈女子，取其性命之后竟连尸体也不放过。此等歹人，虽极大多数被官府缉拿，处以极刑，也使得这座江湖少了许多生气。此后，行走在江湖的女子要不身手极佳，高深莫测；或是极其阴险毒辣，歹人遇之，皆是死路一条。赵青临临行时其父赵海平曾劝诫道在这江湖中，最应该提防的就是女子与孩提，此两种人最易让人放松警惕，遇之，当心。

而此时赵青临身边这位女子，既不易容，也不遮面。面容清秀，沉鱼落雁，身段婀娜，胸前一对温香软玉直看呆了乘船的船夫。赵青临虽是风流浪子，也对这清新脱俗、恍若天人的姑娘提不起敌意，只是觉得越发看不透这名女子。

原来当时在敦煌城外，赵青临双笔直面守城军数百兵马，那时的他已是杀红了眼，而面前官道上的长矛利刃一眼望不到头，就在此时，一女子飞身入阵，脚踩众将士矛头如履平地，几下起落便落至霍片海面前，脚踩马头附身而视，霍片海刚要拔剑，女子便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物，霍片海见之，立刻下马磕头。女子大喝一声：“滚！”霍片海立即下令撤兵，丝毫不敢逗留，连这一地兵马残骸，也是事后才叫人去收拾入殓。

赵青临见此，收拾衣冠。到女子身前想问问事情缘由，并顺便道个谢。哪知女子反手一镖，似有一物从掌中飞出，赵青临紧忙侧身躲避，并顺着势头把女子揽入怀中，扣住双手，使其无法反抗。而赵青临回头一看，从女子手上掷出的，原来只是路边的一朵野花。

但是此时在赵青临怀中的女子，已是面色绯红，一双澄澈眸子，瞪着赵青临。赵青临紧忙松开手，笑着赔罪。而那女子还是满脸的怒意，还是死死的瞪着赵青临，赵青临也厚脸皮的笑看向那名女子。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女子的怒意转为羞涩。转身便走，而赵青临觉得自己失礼，便一路跟着这女子。其间这二人只有一段对话：

“小生冀州广文学府赵青临，敢问女侠去往何处，小生为报女侠拔刀相助之恩，愿效犬马之劳。”

“跟你不顺路，我去京城。”女子没好气的说到，说完又瞪了赵青临一眼。

“那小生绕个路也无妨。”赵青临依旧没脸没皮的笑道。

从这以后的三旬，赵青临便和女子同行出了雍州，起先赵青临多有防备，毕竟萍水相逢，不出手即可退数百兵马的女子，让人没办法不多加防范。其间赵青临数次对这女子露出破绽，可是同行三旬，整整三十日，这女子除了游山玩水以外，既不出手，也不下毒。让赵青临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多加讨好，可这女子仿佛对敦煌城外之事耿耿于怀，看都不愿看赵青临一眼，无奈，赵青临也不去触这个霉头，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这位大小姐。如此这般，这女子才不再对赵青临冷眼相向，但还是不愿和赵青临说话。

虽说女子话不多，但是俊俏小生与美艳女子一同行走江湖，想想便让人心驰神往，有佳人相伴，这一路也不显漫长，反倒多了一丝游山玩水的意味在里面。行至客栈酒肆时，也时常惹人注目。

但是在这个江湖里，惹人注目并不是件好事。

一旬过后，二人行至四鹿山，二人并不知道四鹿山上有一座四鹿寨，更不知道四鹿寨还有一个四鹿寨寨主，最不知道的是四鹿寨寨主已经放出探子，想把赵青临身边的女子视作禁脔。这四鹿寨寨主平生最好女色，仅被他掠到山上做压寨夫人的女子就有九人。此人于附近城中广布眼线，就为了搜寻过往的美艳女子。至于钱财马匹，尽数散发给手下兄弟，而且有他玩腻了的女子，也都分给了他们。但是今日，算他倒霉。

只见一袒胸壮汉手持狼牙棒策马下山，追逐他前面一个惊慌狂奔的女子，眼看马匹临近，这壮汉大手一挥，狼牙棒正中女子后心。女子倒地之后，便任由马匹践踏，一地的血肉模糊。壮汉嘴里还骂道：“臭婊子，让你跑，我看看你能跑到哪去。”说罢，望向赵青临二人，往手里吐了口唾沫，策马冲向赵青临。

眼看赵青临与马匹相遇时，赵青临抬起了左手，一掌自上而下拍向马头。而下一瞬，只看到一匹无头烈马轰然倒下，马背上的壮汉因为马匹的急停而飞出，当他缓了半炷香的时间，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来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本以为战马是被这男子用什么独门暗器所斩断。此时在他眼前的，却是脖颈撕裂致死的无头马尸，还有马尸前面已经嵌入地皮半尺深的马头以及马头上还在渗血的掌印。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赵青临在旁淡淡说道：“我非仙人，也可让你见仙人。带路。”说罢拎起壮汉，往四鹿寨走去。

半日之后，天下太平。四鹿寨中再无半点生气，四鹿寨寨主虏掠来的的女子皆被赵青临护送至附近城池就医休息。而四鹿寨寨主所留子嗣，全随其母意愿，愿意带走便带走，觉得孩子是累赘的，便由赵青临带其另寻归宿。

赵青临的作为，身边女子皆看在眼里。她欲言又止，而这时，轮到赵青临先开口了。

“如果他们没打你的主意，我还真没想趟这一滩浑水。现在这些女子没个去处，失了贞洁还坏了名声。而这些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就让他们从小失了父亲。这个江湖有他运行的法则，今天灭了一个四鹿寨，明天可能还会跳出来个五鹿寨、六鹿寨。”说罢，他叹了口气：“这世上的恶人，是杀不完的。如果官府作为，世道清明，好女色的人大可凭本事挣银子，然后去青楼花巷，勾栏瓦肆随意浪荡。而不是靠此等手段，我今日所行，可说是除暴安良，也可说让人家破人亡。”

女子听闻，面容赧然。

转眼便来到了三旬后，二人行至俪水边，乘船渡江。过了这条俪水，便有大路直通京城，一路治安严格，客栈众多。赵青临趁女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女子行囊中塞了些散碎银两，和一摞小额银票。这并非赵青临小气，而是他知道，出身在外，不露黄白，女子孤身一人拿大额银票去钱庄兑换时难免会被歹人盯上。虽然赵青临清楚，一般的小蟊贼在眼前这位女子面前形如草芥，但是心思缜密的他还是选择了小心行事。如果不是女子跟他说过了俪水就要分道扬镳的话，赵青临还是很乐意护送她去京城的，虽然女子对他不冷不热，但有一个赏心悦目的美艳女子同行，万学千山也不觉漫长。

此时眼看江岸就在眼前，赵青临虽有不舍，然而更多的还是想知道这姑娘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她是谁。赵青临并非存有戒心，只是在将要分别的时候，他的内心告诉他，如果有机会，他还想见到她。这女子仿佛看出了赵青临的小心思，但又想让她自己来问，于是自顾自地唱歌，看看这个状元郎什么时候才能挽留自己。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岸越发的接近了。赵青临还是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开口。

终于，船靠岸了，女子跳上岸，头也不回的就往远走。望着女子背影的赵青临此时并没有看到女子失望的表情。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少女的缜密心思，即便你读破万卷书。也是揣摩不到的。

眼看女子已走出十步开外，赵青临终于伸手叫住了女子

“哎……”他刚开口，还没说出第二个字，就见女子转身，哀怨地说道

“你终于想起来留人家了？”虽然语气略带哀怨，但是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扭过脸，羞涩的背对赵青临站在十步开外的滩涂上。

“女侠性格爽利，如果你执意要走想必赵某是留不住的。我只想说，感谢女侠于敦煌城外的仗义相助，这三旬又多受女侠照顾，小生不胜惶恐，只想知道女侠芳名，如有一天路过京城，也好登门致谢。他日江湖相遇，再当把酒言欢。”赵青临郑重说到。

“这样啊…”女子略显失望，接着缓缓说道“我叫慕容白一，你来京城打听慕容府就能找到我，没什么事的话，就此告辞。”说罢，扭头就走。眼里满带着失望。

“等一下。”赵青临叫住慕容白一，而慕容白一并不想搭理赵青临，于是头也不回的说道。

“干嘛。”

“最后一句话，三个字，宾语是你。”

“说。”

“吉下两点一口，又有欠字相依。”

慕容白一听到，愣了一下，面色赤红，随即啊骂道。

“不要脸。”然后转身就走，背影渐行渐远。

此时的慕容白一

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