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索眼前一黑，再醒来，已身在景西官府大堂之上。

“你开个价。”鲍索起身，整理着衣衫，从容地望着颜辰。

灯火明暗。颜辰背着手，冷冷问道。“你还记得南田县的事吗？”

鲍索瞥了他一眼，“什么？”

“你放火烧死了宁家二十六口人。”颜辰走近，冷冷盯着他道。

鲍索轻松地掸着身上的灰尘，故作惊讶道：“有这回事吗？”

猝不及防，颜辰一拳狠狠砸在鲍索脸上，然后一拳又一拳无情砸下，鲍索惨叫着，两三颗牙齿飞了出去。

一分钟后。“记得。我记得！那是场误会。我不知道她是公子你的人啊！”

脸上青红紫，早已辨不出模样的鲍索口齿不清道。

“你不知道？”

颜辰揪着鲍索的领子，眼里满是愤怒与杀意。

“你不知道！”

他一拳一拳砸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奄奄一息的鲍索，却忽然不屑地笑道。

“小子，你要不是生在颜家……”

突然有人惊呼，“颜兄小心！”

血溅到墙上，溅了颜辰一脸。鲍索死的不能再死了。

利落收起剑的莫苍茫喘了一口气，笑道。“还好，我就知道他想临死前暗算你。”他一脚踢开了鲍索藏起的利刃。

“没事吧？”他看到颜辰神情低落，不免有些担忧，于是轻轻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颜辰有些恍惚。就在这时，明光自莫苍茫手里闪过，迅速划过颜辰的喉咙。

而颜辰反应不及，即将魂归黄泉之时。有人闷哼一声，替颜辰挡下了匕首。

秦牧掩护着颜辰，退到了后面的庭院中。颜辰则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握匕首的莫苍茫。“苍茫，你！”

黑暗里形影不离的“莫苍茫”诡异一笑。

“颜大公子，活着那么痛苦，不如我帮你解脱了吧！”他的声音越来越雄厚。最后，随着他在脸上一抹，竟然露出了赵飞的面容。

阴森的赵飞祭出了绝招。

“阎罗入世。”杀气自地底涌出，血腥的气味冲天，冲击着秦牧和颜辰两人的心智。但是，赵飞不可置信的发现，不管是刚才神情恍惚的颜辰，还是挨了他致命一击的秦牧，似乎都无动于衷。

有诈！

赵飞和颜辰一剑火花交错，然后隐身遁去。

颜辰正在提防赵飞出其不意的杀出。

突然，赵飞翻墙而入，满身血迹，一身杀气。

秦牧强忍着疼痛，一把拉住颜辰。“不是他……”

“明白。我看出来了。”颜辰连忙应和。“那老狐狸的伪装以假乱真，却终究伪装不出战场的铁血之气。”

他扶着秦牧。“快坐下休息。”

良久，赵飞给秦牧包扎敷药完毕。颜辰蹲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血迹，嘟囔道。“千面狐竟然会伪装成他……”

“是他?”赵飞脸色一震。

“嗯。看来是彻底要撕破脸皮了。”

赵飞惊讶地望着秦牧：这小子到底是谁，居然从第二刺客的手下，救出了颜辰。

“连我都辨不出刺客真假，你是怎么看出的？”颜辰按耐不住好奇心，转身问道。

赵飞盯着秦牧，满腹狐疑。

颜辰成竹在胸，推测道，“多半是有人提醒你做了防范吧。”

秦牧盯着颜辰，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才开口。

“几年前，有人在居延城教了我一招自创的‘燕回巢’。”

“号称反败为胜，东山再起的绝招。”

说着，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却扯痛了伤口。

庭院中一片寂静。颜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秦牧冲着颜辰一笑，“在颜公子眼里，莫苍茫还是个热血青年啊。”

……

日暮西山，道途无人，只有孤鸦凄鸣。

赵飞不顾形象，背靠着墓碑席地而坐，也不遵循礼制。一边放着贡品，一边吃着酒肉，仿佛就坐在酒桌前欢畅痛饮。面色黝黑的他，现在两颊黑红。酒随着嘴角一股一股留下，扑湿了胸前。他大口撕咬着肉，在胃里混合了冷风，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一定要活到那一天！”他大笑道，两行泪痛快留下。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他扔起一把纸钱，漫天落下，大步离去。

……

郑家大院中，颜辰与秦牧坐在长廊中，月明星稀，清风回旋，就好像多少年前，两个人在居延城谈心。

热闹的厅堂上，景西人正在款待赵飞。

“郭劲，刘相，还有黄望，都是了不起的壮士。”秦牧目光深邃。

颜辰的眼神忽明忽暗道，“你是不是想说，颜某太过薄情寡义。”

秦牧举杯，洒在地下。

“敬烈士。”他轻轻道。“他们不该被忘记。”

“他们真的是为我而死吗？”颜辰苦笑。

“还是为颜家继承人这个身份而死？”

“我做与不做，他们都会为颜家继承人而死。为了无关的事情而死。”

“为什么？就为了依靠颜家这棵大树？没了颜家供养，他们都会死？

“而颜家可以心安理得，看着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什么！”他捏着杯子，杯子化作白灰，飞洒开来。

颜辰萧索道。“我宁愿他们好好活着。”

“所有人被绑在时代的战车上前进，不知所向，身不由己。”

秦牧沉默了一阵儿，叹道。“现在你是颜家继承人。”

他望着星空，喃喃道。“努力赋予他们全新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