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玄把玩着金佛，灿烂夺目的金色，拿在手里沉甸甸，至少五十两，不用找人鉴别，光肉眼看便知是足金，越看越欢喜，心花怒放，房门忽然震天阶响，紧接着被凶狠地踹开，鲁玄双手一颤，金佛跌落地上。

“找死么？来……”鲁玄大骂，话未说完，身体被大力推倒，后仰横在案面上，脖子被临汝横臂一压，颈骨细细地咔嚓了一声。

“放开……我……”鲁玄伸手扳临汝手腕，刚一抬手，临汝松了他脖子，攥着他头发把他抓起来，狠狠一脚踹去，鲁玄直直后退，脚下拌到金佛，身体晃了晃跌倒地上。

临汝弯腰，抓起他前襟，襕袍圆领勒住鲁玄脖子，鲁玄呼吸艰难，惊恐地瞪临汝。临汝冷冷盯着他，束发松了一绺，软垂在脸侧，乌墨似的黑发衬得脸庞肌肤更白，双凤眼通红通红，盈着迷蒙的泪光，下唇鲜艳两个牙印，流转着潋滟的殷红，胡袍翻领微微歪斜，精致的蝶翅一般向两侧延伸的锁骨，腻滑的肌肤如玉石雕琢而成，别样的诱惑，鲁玄眼直直看着，这当儿，什么性别，什么顾忌都忘了，满心眼只有美色，夺目销-魂的美色，倾国倾城的美色，比素常痴狂眷爱的扇面美人还勾人的的美色，若能与之云雨一番……邪念上涌，欲望如潮，止也不止住，喉结滑动，咕噜咕噜咽了一口唾沫，忽地，眼皮颤动，眼白外翻，身体急促地抽搐了几下，随后如被抽了骨头，脖子歪向一侧，头部软绵绵下垂。

临汝诧异盯着，松开手。

鲁玄身体砰一声摔到地上。

临汝目光从鲁玄脸上左脸颊几个通红指印移开，掠过胸膛，再往下，鲁玄襕袍裤裆处一汪润湿，空气化开一股腥膻怪味，喉头翻滚，几欲作呕。

许久过去，鲁玄一动不动。

临汝抿了抿唇，蹲下去，探手鲁玄鼻边，幽黑的眸子暗了暗。

没有呼吸。

死了！居然死了！

怎么就死了？自己只抓他衣领，就那么一勒勒死他了？

襕袍领口勒住脖颈时间极短，浅浅一道红色勒痕很快消失，不像会置人死地，从表面看，裆部那一滩令人作呕的痕迹最可疑。

临汝没看过杂书，心思却极是剔透的，略略思索，明白过来，鲁玄想必被勒住脖子，呼吸不畅，心肺高度收缩几近窒息时却起邪念，极度快乐中猝死了。

死得好！

临汝没感到畏惧。

亲眼看着阿耶为了保住她自绝身亡，心脏被利刀劈成两半，满溢胸腔的仇恨与悲愤，再也不想容忍，冲进来时便是与鲁玄同归于尽为阿耶报仇的想法。

只要能为阿耶报仇，以命抵命也值得。

眼下鲁玄死了，真个要以命抵命了。

临汝静静看着鲁玄，忽而，眉心剧跳。

鲁玄鼻翼翕动，眼皮颤动，临汝伸手指探，虽然极危弱，却是有气息出入的，抓起手腕搭到脉博上，有轻微的跳动。

没死！

只是短暂窒息，又活过来了。

不用偿命赔进自己。

可是，怎么甘心！

这个人觊觎方家美人团扇，害她阿耶无辜丧命，万死难赎其罪。

没死，她固然不需赔进自己，可鲁玄势必还会仗势欺人欲夺方家美人团扇，美人团扇交与不交，方家都将大厦倾覆，家破人亡。

阿耶死了，她是方家家主，她得保护家人，不容许方家有闪失。

临汝咬牙，沉吟些时，唇边掠过冰凉的笑意。

狗官没死也得死。

十七岁碧玉年华小娘子，旁人尚在耶娘膝前脆生生撒娇，她已是一家之主，肩膀上挑着整个方家几百口人，脚下便是万人尸坑，她也不能皱半丝眉头。若有朗朗青天给她求告，也不愿手沾血腥。退无可退，头顶利刀高悬，身前万丈深渊，她不入地狱，家人便会如她阿耶，瞬息间生命消失，从此生死两茫茫。没有选择，只能化身恶虎猛兽，以纤纤素手作尖利的獠牙，撕咬仇人的鲜肉，烹调饕餮盛宴。

临汝朝鲁玄凑近。

那股子令人不舒服的腥檀味久久不散，熏得喉间翻涌欲呕，一脚将入地狱，张开血盆大口之前，这股子怪味儿蓦地提醒了她——也不是不能从容抽身，弄死鲁玄后，可以挖坑逼鲁玄的走狗林源跳，由他善后。

鲁玄怀的丑陋居心，林源自是知道的，帮着做下三流龌龊事儿，又对她阿耶施重刑，虽暂时无法治他，拿来利用一下帮自己脱身，也不错。

胸怀坦荡的人未尽会入局，也未必会妥协，林源小人一个，汲汲而为贪婪自私，相信稍加威逼利诱便能如愿。

临汝缓缓蹲了下去，身上水蓝色云纹织锦胡袍滑动，深蓝色袖口伸出雪白秀润一双手，左手掏出帕子堵住鲁玄嘴，右手撩起一角袍角，软滑的锦缎，抓在手里如无物，那样漂亮的一双手一丝颤抖没有，隔着锦缎，稳稳捏住鲁玄鼻子。

鲁玄喉头咕噜了一声，帕子堵着，沉闷低暗，肥胖的身躯如离岸脱水的鱼，蹦跳打摆，渐渐变成抽搐，再后来，抽搐消失，整个身体静止。

临汝眼神清明，沉静平淡，心跳跟平时一般，不急不躁。

许久，鲁玄再没动静了，方松开他的鼻子，抽出手帕收进怀中。

房间静悄悄的，死亡一般的沉寂。

确认鲁玄已断气不会再活过来，临汝也不急，静静等着林源过来。

方才进二门时，她眼角瞥到林源了。

有脚步声传来，临汝悄拉开一扇窗，从缝隙往外看，是林源，微微一笑，关上窗，回转软榻旁，摇动软榻，压低嗓子，低低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