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双流机场，踏上四川的土地，她瞬间泪奔。青春和爱情都留在这里，而时光匆匆，往事如烟，怎不叫人伤感感慨。梁洁在机场接到了她，她开着一辆不错的汽车，说是她和老公各开一辆。她的生活委实不错，富足悠闲，四川这样的地方，普通人家汽车还是一种奢侈品。

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说不完的乱七八糟的话，笑声吵吵的，很少这样放松和开怀了。在梁洁家中，她看到她的一双小儿女，眉目如画，粉嫩乖巧。“哎呦，我说梁洁，你怎么生了一双年画中的贺喜童子啊。哪个看了不羡慕嫉妒恨，我要偷一个回广州，弟弟妹妹，你们谁跟我走。”“得得，自己生。”梁洁一边笑一边递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沉甸甸的。“这么重的礼，我怕闪了手。”小曼调侃。“谁说是给你的，我给我干儿子的。”小曼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顺手揉乱她的头发，“你真是改革开放的速度，直接跨到满月酒了。”

两个人嘻哈胡闹了一阵，“晚上我们到唐朝食府吃饭，好吗？”“就是当年听到乔子健出事的那家餐厅？”她冲口而出。“你呀，扫兴，该忘的就忘吧，唐朝食府新装修了。换了老板，菜品高档又精致，你呀，别瞎想，就等着大快朵颐吧。”“好好好，正宗川菜，必须的，否则你到了广州，吃不到正宗粤菜。”她觉得说得太不合时宜，赶紧停止这个无解的话题。

黄昏的太阳微黄的光，夜风拂来微微发凉，餐厅果然涣然一新，走的依旧是中国风的味道，翠竹，小桥流水，川西民居的模型，坐下来不禁说：“这里真的很舒服，很四川很四川。”“是吗？那我一定要点上几个更四川的菜。”梁洁熟门熟路，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还点了一瓶红酒。“你不觉得红酒配川菜有点怪怪的？”她调侃。“没那么多你们大城市的讲究，我们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梁洁瞪了她一眼。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喝着酒。红酒入口甘醇，其实后劲不比白酒差，小曼和梁洁的酒量都不差，加上喝得慢，又有爽口的菜吃着，倒没觉得怎么醉。

小曼转动着酒杯，亮晶晶的玻璃酒杯在灯光上有一种迷人的光泽，红酒的味道令人沉醉。她举起杯子，透过玻璃，看见靠近窗户的位置走进来一对男女，男士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女士丰满身姿婀娜，两个人坐下来很亲密，一边说，一边笑。

“梁洁，我肯定醉了，我看见乔子健坐在那里。”“酒话，罚你三杯。”“没有啊，你看嘛，真的是乔子健。”梁洁顺着小曼的手指看过去，眼珠都快掉了下来，真的是乔子健，千真万确。

梁洁惊讶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个急脾气，说：“小曼，你别动，我去看看。”小曼喝得微醉微醺的，身子软，也不想动，像做梦一样。

梁洁马上起身走到那一桌前。“乔子健，是你吗？”她咋咋呼呼地叫道。那个男子抬起头，一见梁洁，露出好看的微笑，“是你啊，梁洁，好久不见，当然是我，难道你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吗？”他转身对身边的女子说：“一位老朋友。”“可是，你，你不是在美国吗？你的身体......”乔子健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好了，现在，很健康。哦，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她叫林飞。这次我们到成都来，是公司的一些事情。”梁洁瞬间石化，她心中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低声说：“顾小曼在那边，你，还记得她吧。”乔子健脸色一变，又立刻恢复正常。他远远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一直在看他，和他目光相视，很优雅地举起酒杯，向他问好。他想过去和她打个招呼，梁洁低声说：“今天就算了，她有点醉了，给我你的电话，我要找你谈一谈。”乔子健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美国，要不就今晚十点，我们在二楼的茶楼谈。”梁洁点了点头，故作平静地和新婚的夫妇祝福了一番，离开了。

梁洁坐下来看着顾小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子健，脸色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一般闪着水汪汪地光芒，多久没见她这般模样了，梁洁有点心酸。“我就知道是乔子健，你还不相信。那位女士是他的女朋友吗？是不是不要太巧啊。”小曼似乎醉了，梁洁却知道她的酒量，她是心中十分地难受。“我约了他十点见个面，我一定要知道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有意思吗？清醒和糊涂，我宁愿糊涂一点，这么多年，我什么都看穿了。”小曼猛喝一口酒。“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无论怎样，我要问个明白。”小曼的事，最了解的莫过于梁洁。

顾小曼出门被冷风一吹，全清醒了。乔子健恢复了健康，身边还有了新人，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从乔家移民美国开始，她便知道这结局。一直没有乔子健的消息，她是何等敏感和聪明之人，若是乔子健病重或是去世，乔家倒不一定会瞒着她。倒是他恢复得好，乔家才不愿意让她知道。只是她没想到，乔子健能恢复得那么好，若多年前的阳光和健康。

她回到宾馆，落地窗户外面，是成都的万点灯火，每个窗户，每盏灯火的后面，都有一个故事。这好像是琼瑶说的。她坐在飘窗上，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一直没睡，等着梁洁，她知道她一定会过来找她，她迫切的想知道这几年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和她无关了。

深夜十二点五十，有敲门的声音，是梁洁回来了，她飞快地开了门，却是乔子健。他离她那么近，比她高出好多，她只能够着他的胸口。她愣住了，朝思暮想的人突然站在眼前，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反而很不真实。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四目相对，高深的佛法以心传心，不留文字，眼神交缠，一刹那，彼此心意无比的明了。此时此景，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曼，好久不见了，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乔子健的声音和多年前一般低沉有磁性，分明有一点颤抖。小曼心想这人真的有点失态，她想微笑一下，轻松地说一句“别来可好。”没想到喉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不想他看见她的失控，跑进卫生间，把脸埋进毛巾里，深呼吸了好几次。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对着镜子，想轻松地一笑，却看到那笑容那般勉强和僵硬。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她比想象中更爱乔子健。

两个人终于在客厅安静地坐下，小曼心里是百般滋味，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乔子健先说话了，“小曼，今天，也就是刚才，我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在美国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康复中心。他们告诉我，车祸后我一直昏迷不醒几年，国内治不好，就把我送到了美国。刚开始，我很虚弱，记忆也时断时续，我被扶着下了床，却走不了路。医生说我会一天天好起来，只是需要耐心和毅力。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女士，是我父亲生意上伙伴的女儿，她家到美国比我家早几年。她叫林飞，我在康复中心的时候，经常来看我，陪我，和我用中文聊天，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在异国他乡，我特别感谢她的陪伴，有个中国女孩和我说说话，我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我家里人一直在我面前说林飞的好，她善良，温柔，还不在乎我的身体，这样一位富家千金能喜欢我，是我和我家族的福气。后来，我痊愈后，我就向她求婚了，我，结婚了。”“这不是很好吗？我祝贺你康复和新婚。”顾小曼强忍慌乱和辛酸。“你在美国的时候想起过我吗？”小曼的性情终究战胜理智，问出心中的话。

“想，时常想你。我以为你不爱我，生我气，我以为我们没有缘分了。当初出车祸的时候，我觉得你要走,我的世界都塌了。但是我错了，刚才，梁洁，全告诉我了。”“她告诉你什么了？”“她说我躺在北京的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把广州的工作辞了。你一直帮我经营蓝天，每一个夜晚是你陪着我，就这样两年，直到我家移民。小曼，你怎么那么傻，守着一个没有意识的傻瓜。”“那些都过去了，我觉得当初的车祸和你心情不好有关，我不想带着愧疚生活一辈子。”小曼故意轻描淡写。“不是这样的，梁洁说你爱我，傻瓜都知道。小曼。我不知道我家里人为什么瞒着我，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初心不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小曼，小曼，小曼。”乔子健一连叫了她三次。

“人鱼公主救了落水的王子，王子醒来却以为救他的是另一位公主，他们结婚了，人鱼公主变成了泡沫。怎么觉得像安徒生的童话啊。”小曼低着头自嘲。“我不会让我的公主变成泡沫，小曼，我要离婚，我要娶你。”乔子健抓住小曼的手，小曼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这双手，她握过千百次，那时它是冰凉无力，此刻它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她停止了挣扎，她是多么贪恋这一刻的温柔，哪怕是梦，让它多做一会儿吧。

“小曼，人生苦短，我不要再错过你。梁洁告诉我了，你，可不可以悔婚，我们随着自己的心意活一次吧。”乔子健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他那么激动。

她走到窗户边，望着高楼下灯火辉煌，车来车往，总觉得这一切若这深夜的灯火，那么不真实。一双手臂从她身后温柔地抱住了她，条间反射想挣脱，却被他有力地抱紧。“小曼，从前，我，做梦都没做到，我能这样亲近你，你在我心中，像女神一样，小曼，你真的爱我吗？”他在她的耳边呓语。顾小曼在他温柔的怀里，能感到他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往事如烟，那时她夜夜陪着他睡觉，和他说话，握着他的手，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的唇，多么渴望他有一点点回应。

“那时你的手和脸都是凉的，像个贪睡的孩子，很懒，不乖。”她微笑着，一滴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乔子健猛然转过她的身子，滚烫火热的唇印在她的嘴唇上。小曼积极地回应着，交缠，辗转，他更激动了，咬得她的舌头微微发痛。两条舌头相互缠绕，逗弄，时间停止下来，世界安静下来。

终于结束了，“小曼，这是我第一次吻你。”他感慨。“那两年，我天天吻你，可是你不理我。”她幽怨。“我始终没有唤醒你，最后一晚上，我好希望你能醒来，哪怕对我眨眨眼睛。”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