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之后，张老执意自己回家，让张硕送送孕妇和小孩，早点回家照顾顾铭。

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准儿媳妇儿，张老很满意。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也让他清楚地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门当户对什么的都是借口，爱情这回事，无关身世，无关过去，只要对方的眼里尽是看自己的温柔，就不怕未来坎坷。

的确有些心灵鸡汤，但这是张老看到这对年轻人时发自内心的情感。

“阿硕，看到你能把自己照顾的那么好，生活过得有声有色，爸爸也就放心了。”

顾铭因为身体不便，没有下楼送客，只有拉拉和豆豆陪着张硕与张老告别。

“你求婚的事情，是我搞砸了……不如后天再办一次吧？你要是不介意，我想见证一下。”

只是求婚而已，年轻人的玩意儿，又不是正式的结婚，爸爸怎么那么较真？或许是因为已经错过了自己人生太多精彩的部分，不想再继续错过了吧。

“叔叔，不如就明天吧，趁楼顶上的东西还没撤。”拉拉兴奋的提议，她其实是考虑到后天要回学校上课，怕放学晚了要错过她亲手策划的仪式。

没想到却被张老一口回绝：“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呢。”

“好吧……”

“别难过，小妹妹。伯伯先走了，我们后天见？”

“嗯。”

“爸，我送送你。”

“别送了，赶紧带她们回家吧，我出去走两步消化一下，你看看我这肚子。”

张老顺手拍了拍自己西装外套外圆滚滚的肚子。

“那行，那后天晚饭，你早点来。”

张老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举起粗短的手臂，潇洒地挥了挥手。

一阵夏末的风，把路边散落的树叶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干燥腐烂的叶子在风中盘旋着，就像长了翅膀的秋蝶，聚在一起嬉戏打闹。老小区的弄堂，光线昏暗，仅有一盏老旧的路灯嵌在二楼人家的窗台下方，黄橙橙的暖光洒落下来，正好披在张老微驼的背上，像圣象里的光晕。

张老抬起头，对着二十年前的老墙砖，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像面对陈年的老友，无需赘言，默默低下头，继续在黑夜中行走，蹒跚吃力的脚步，踏在青石板面的路基上。

影子被甩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送完拉拉她们，回到家，顾铭刚刚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柔软的香气，脸色不错，看来这几天休息的很好。

“都送到家了？”

“嗯，我爸不让我送，我就送了豆豆。”

“为什么？”

“他说吃多了，想散散步。”

“哦，”顾铭拿出床头柜里的吹风机，插上插头，想了想，又回头问张硕，“叔叔其实，蛮多愁善感的哦？”

多愁善感？这么柔情似水的词用在一个体重过两百的中年老大爷身上，怎么觉得有些矫情。

“就是年纪大了。”

“你说，我爸要也活到这个年纪，会不会也像叔叔这样？”

“多愁善感？”好滑稽的形容。

“嗯……就是特别疼女儿，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对一个渴望父爱的少女来说，这些都是遥不可及且永不可及的幻想。

张硕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风太热你会化了吗？”

双手搭在她纤细的胳膊上：“大小姐，坐这儿，今天我来为你服务。”

“不好吧。”

还不等顾铭反抗，已经被按倒在了床沿。

“张师傅的发型店第一天开张，有什么服务不周的，还请顾小姐多担待着点。”

真有点“托尼”的风范，顾铭“噗嗤”一声笑出来。

指间穿过发丝，扑面而来满是女孩独有的香味，推开开关，吹风机开始工作，潮湿的头发在“轰轰”的噪声中即刻变得蓬松细软，张硕小心翼翼的捧起女孩的秀发，修长的手指从泼墨般漆黑的发丝中滑落，再重新回到潮湿的地方，掠过另一撮发丝。

张硕的动作温柔，顾铭闭上眼睛享受，差点在一阵阵温暖的热风中睡着。

晚餐后洗干净的盆子排队沥干，细小的水流汇成一滴水珠，“啪嗒”一声趴倒在桌上；洗手间因为刚刚洗澡而起雾的镜子，也开始渐渐化开浓雾，把镜子里的两个小人照的分外清晰；楼下的邻居大概是面，大半夜去倒了垃圾刚回来，“踢踏踢踏”的拖鞋声从窗户里传进来。

这大概就是家的模样，一切都发生的既自然又真实。

“张硕。”

“嗯？”在他的精心打理下，头发已经干了大半。

“今晚，别睡沙发了？”

“咔哒”。

吹风机的插头突然被扯掉，刚刚发出的噪音一瞬间烟消云散，房间安静的有些别扭。

“你说什么？”

“在医院里一个人住了两天，今晚你陪我睡吧。”

“不，不，你还要好好休息。”明明心里激动的要起飞，可面上还要表现出谦谦君子的模样。做男人真累！

插头孤零零的掉在地上，吹风机失去了光辉。

张硕弯下腰，正要伸手去捡，拦腰却被一双纤细的小手环住，回过头，浓密可爱的黑发正经经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那我先去洗澡？”

求婚的计划虽然因为意外被打破了，但是却又因祸得福，第一次理直气壮的爬上女神的床，内心的激动简直不可言表。

张硕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沿，不敢越雷池半步，身体笔直僵硬。

反倒是顾铭，见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半倚在他胸口，就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强壮有力，还跳的略有些过快。

“张硕，你会嫌弃我吗？”

黑暗中传来顾铭不自信的疑问。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没有回应，长久的安宁之后，两人都沉入了梦乡。也许，这已经是她最满意的答案了。

周末的清晨，大伯大妈才刚刚出门，天微微亮，张硕就被手机的微信声吵醒。

偷偷转过身，怕吵醒身边熟睡的女孩，张硕眯着眼打开微信，是拉拉发来的求救信号：“张硕哥哥，你有空能来一趟我们家吗？大闹天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