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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行》第45章 第五十二章 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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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

慕容雪饶有兴致地望向出事的院落,似笑非笑地道:“唱个曲儿赏个舞的不过是开胃的小碟罢了,正经的大戏这会子才开锣呢!陆侯如此费心筹谋,若不亲眼去瞧一瞧,岂不可惜?”

“主子说得是。”玉满堂微微一福,“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慕容雪偏偏头,道:“搭了许久的台子,这好戏还没开场,便要走了?看来本宫的好奇心可比你重得多。”

玉满堂温和一笑,低眉顺目的模样使她娇俏的面庞上平添了少有的妩媚之态。“金陵城中人人皆知花魁玉满堂脾性乖僻难驯。既然乖僻,又哪儿能到处凑热闹?反倒是不告而别才符合属下一贯的做派,左右陆侯也用不上我了。正如主子所言,他忙着鸣锣开戏,定然也没功夫与我计较。”

慕容雪闻言,赞许地拍了拍玉满堂的肩头,对这个自己最得力的属下道:“难为你辛苦,本宫都记着。那便去吧!”

二人从假山两侧各自离开小亭。玉满堂径直出了山庄,自回揽月楼不提,慕容雪则携了写月,不紧不慢地前去瞧热闹。

即便慕容雪不曾因着立于高处而提前得了动静,此刻事情也早已传开。以小院为中心,远远近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侍从仆妇固然不少,连将军们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慕容雪并不理会,转过连廊,在屋外停住了脚步。

那些堂而皇之的窃窃私语之中究竟有多少真相,无人知晓。而这一间连将军们都未轻易踏足的小院,若非周遭围满了人,乍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何异样。

众人未知究竟,慕容雪却洞若观火。似她这等箭术精良之辈,目力自然也是上佳。隔着半透的窗纱,只消一眼,便大致猜出了因由,不免冷笑连连。

“主子。”写月依着慕容雪耳畔,语声压得甚低,“这样多人围着,陆侯竟然不怕闹开了丢人现眼,果真厚颜。”

“他有什么好怕的!好不容易得着一个表演宽和,收买人心的良机,观众自然越多越好。”看着一众仆从没个着落,慕容雪笃定地与写月道,“都聚得够齐楚,他陆离此刻也该现身了。”

果不其然,慕容雪话音甫落,山庄的主人九江侯陆离便踏进了小院。

与适才席间宴饮时不同,陆离此时已换了一身烟栗色的便服,想是更衣耽搁了,才来得这样迟。他面容沉静,不显怒色,开口却直截了当一句低喝:“贱人!滚出来!”

一直掩着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一个女子羞怯的脸庞,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献舞的紫芙!她将将跨过门坎,便似钉在了原地,半扶着廊柱再挪不动半步。她的背后,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欲避不避,未发一语。

虽则二人都衣衫齐整,然而紫芙青丝垂地、钗环尽褪,双颊潮红一片的娇态,早已将所发生的事情衬得众目昭彰。

自家山庄出了这等风流韵事,任谁也高兴不起来。陆离的脸色一时晦暗难明,又低喝一声道:“滚出来!”

半依着廊柱的紫芙身形明显晃动了一瞬,随即一提裙摆,直奔至陆离跟前,几乎贴着他的脚面跪倒在地。

“侯爷!替奴婢做主啊!”

这一声哭,震得众人呆愣当场。

做主?做什么主?有什么主可做?

众人迷茫间,紫芙犹自低泣,呜呜咽咽地几不成句。只有零星的语词断断续续飘入好事者的耳朵:不知……醉酒……闯……

随着紫芙的哭诉,众人自然而然地拼接出了真相。敢情这不是两人郎情妾意私相授受,而是一方贪图美色意欲强占!

场间窃窃私语之声渐起,如蚊蝇般驱之不去。陆离也不加理会,只将目光淡淡移向了屋门阴影里的那个男子。

仿佛感受到了炽热的逼视,亦许是知道自己无可躲避,始终隐在暗处的身影缓步挪出,一步一步,行至院中。

人群骚动再起,嗡嗡的议论声中,便连写月亦讶异道:“是他!”

慕容雪回首瞥一眼写月,连冷笑都懒得再挤一个:“费了那么大心思,自然要找个合适的对象下手不是?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说话间,那引起整个事件的男子终于行至场间,完全立在了日光之下。他木木地看着陆离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将目光缓慢地上移,却最终没敢与陆离对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喉头只滚出几个字来:“大将军……我……我……”

他这般欲言又止,更兼满面涨得紫红,那羞惭之色望着便将事情又确证了几分。

京城宿卫营的副营统,在当朝大将军、九江侯的私人山庄里□□了一介歌姬。此事可大可小,端看九江侯本人做何言语。

九江侯若是宽大为怀不计较,那便太平无事。可若他安心论起罪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副营统少不得也要揭一层皮。

众人将目光聚焦到陆离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却不料他猛地扬起胳膊来,向着面前的紫芙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紫芙的呜咽之声顿止,似是惊呆当场,连哭都不会了。她一侧的脸颊很快肿起,嘴角更蜿蜒淌下一丝血迹,显见得陆离下手不轻。

“大胆贱婢!光天化日,竟敢勾引朝中栋梁!”

此语大出众人所料,围观之人尽皆哗然。

慕容雪立在一旁闲闲地拨弄着一侧的耳坠,好整以暇地欣观赏着这一出闹剧。詈夷为跖、束蒲为脯,他陆离真是好本事!

地上紫芙捂着红肿的脸颊,茫然地望着陆离。方才劈面一掌扇得她耳内直如云锣作响,那些叱骂听上去闷闷地就好似隔了一层膜一般,并不分明。然而即使听不清陆离说了些什么,到底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紫芙很快回过神来,爆出一声震天撼地的恸哭:“奴婢冤枉!”

陆离根本懒待理会她。他绕过紫芙,来到副营统面前,语含安慰地道:“府中贱婢不懂规矩,叫营统笑话了。”

副营统虽不曾挨打,却也涨红了一张脸。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根,讪讪地不敢答一言。

陆离见状突然笑了,爽朗的模样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自古美人爱英雄。依本侯之见,她想必是真心爱慕于你。营统若不嫌弃,本侯愿将此女赠与营统为妾,未知还肯纳否?”

那副营统正为自己一时胡涂酿成大错懊悔不已,岂料峰回路转,竟然因祸得福,顿时双膝一软,几欲下跪。

陆离早有准备,两手托住副营统的肘弯,一把将人扶住。

“大将军厚爱,末将无以为报。”

“哪里话,有什么报不报的。”陆离摆襬手,“不过一个歌姬而已,何必如此客气。”他一壁亲切地挽了副营统的手,一壁招呼四下诸将,仿佛全不介意他们是瞧热闹的,“来来来,各位将军还请入席。来人!把庄子里的好酒全数取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禁军卫统领的酒量,向来是一个谜。倒不是说他如何海量,而是他根本就很少沾酒,令人无从估量他究竟能喝多少。今日九江侯陆离大宴诸将,事先两日专程递了帖子来请,盛情难却之下,卫统领少不得也去坐了坐。只是他并未多饮,所以当大部分人都七歪八倒、踉踉跄跄告辞的时候,他依然步履稳健,眼神清明。

从紫荷山庄辞出,卫统领径直入了禁宫。天色已然不早,可是值夜的事宜他总还有些不放心。谁料方才下马,便有侍卫迎上来,面色极为古怪。

卫统领大步而入,只见值房外立满了人,屋子里,延陵郡主慕容雪于主位之上正襟危坐,手里翻看着一本录簿。

下首处,禁军的录事参军正回话,神色甚是惶恐:“启禀郡主殿下,近两个月进出各宫门的记档已经全在这儿了,您看……”

慕容雪抬眼一扫,一屋子的郎将逐次低头,避开她审视的目光。

“这就有趣了。”慕容雪这般说着,语气却丝毫没有闲趣,“内宫丢失珍宝,遍寻不见,却竟然出现在了城中倒卖金银玉器的铺子里。你们个个都宣称不曾查获窃贼,连可疑人等都不曾见过。难道说,这玉佩长了翅膀,自己飞出宫去的不成?”

满屋子的人唯唯诺诺,不敢置一语。

慕容雪发泄够了,见底下只是鸦雀无声,终于疲倦地挥挥手:“罢了,都下去吧!本宫与卫统领尚有话说。”

众人如逢大赦,恨不能尽早溜之大吉,立时便散了个干净,只留下进门不久的卫统领尴尬地钉在原地。

“坐吧。”慕容雪指了指一侧的座位。韩青城在世时对卫统领向来不错,她也没道理甩脸色给他看。倒是卫统领,心底终究有些惴惴。

“郡主殿下那么大火气,想来宫里丢失的是很珍贵的物件吧?末将失职,竟不曾听人说起此事。”

慕容雪悠悠看了一眼卫统领,吐出的话意味深长:“丢了东西不打紧,丢了人,那才叫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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