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姿！”黄有强皱眉摇了摇头。

“我昨天见过他，那些罐头就是他给的，不是什么坏人。”车姿跟众人解释完，过去一巴掌攘在许邵头上，“给叔叔说谢谢。”

不用涂厘子劝，许邵乖乖冲周朕鞠了个躬，已经算是进步了，车姿老怀安慰。

周朕目视车姿走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原地打了个转，抱着手靠在门边，斜来一眼，“进不进的，不进赶紧走。”

这很有意思，被人强迫吃饭，他还是头一次。

还来不及表态，两个小鬼一人扯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王保国走在后面，眼看人进了门，从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抖出一根递给黄有强，自己将昨晚抽剩的半根在嘴上，说：“是不是心里很膈应？”

黄有强耷眉臊烟地接过烟，没点，先发牢骚：“我都是为大家好，多个不明不白的人进来，不看看是什么世道。”他指着外面补充：“都是人吃人。”

“算了，车老师的脾气你还不懂吗？”王保国笑嘻嘻地点上烟，“牛脾气，你也要让她吃点亏。”

黄有强拔出烟，皱眉，“你的意思是？”

王保国放低了声，“那家伙的把式像个当兵的，责任心重得很，估计忙着赶回部队，你以为他会管我们这群人的死活。”

吸了口烟，他摆手晃着脑袋说：“我告诉你不可能，到时候，还不是你负责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黄有强眯眼抽了两口，不是什么好烟，烟味呛鼻子。

也是，这一个月来，吃穿用度都是他在管，白天分配食物，晚上还要守夜，会点功夫又怎么样，把人和人之间协调好，那才是真本事。

想罢，几嗓子吸完，把烟屁股按在地上。

进屋之后，车姿已经煮了一锅水，正撕着玉米叶，准备煮玉米。

其他人远远地离着火，把周朕围在中间问长问短，还不是外面的事。

“我们楼上挂了救援的标志，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吗？”谢燕说的救援标志，是块横幅，运动会的时候用的，出事之后，他们用水粉在背面写了“sos”的救援标志，就挂在窗户上。

周朕背挺得很直，回忆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那不应该啊，救援队应该能看到，为什么一个月了还没人来。”李天贵说。

周朕有点为难，外面的情况比他们看到要更严峻得多，最早的研发的一批疫苗还在试验阶段，连运送疫苗的部队都折了几拨，已经到了人力没办法遏制的地步了。

见他没说话，大家心里暗暗明白了，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一久的沉默之后，李浩终于忍不住开口：“叔叔，是不是没人来救我们了，我们要自生自灭了？”

这么久的漫长等待，支撑着他们的，不就是那点救援的希望吗？

突然被说穿，李天贵有点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闭嘴，小孩子家懂什么？”

谢燕心疼，连忙搂住孩子，骂李天贵：“孩子又没说错话，你打他干什么，有本事你就把我们救出去，别只会打孩子。”

有人安慰，李浩哇哇哭了出来。

李天贵又气又丢脸，当即骂了回去，“慈母多败儿。”他一把扯过李浩，“你看看，这就是你教育的成果，动不动就哭，像不像个男的？”

那边鸡飞狗跳，周朕护着包走到火边，看着车姿拆了包面条倒进锅里，滚水立刻平静了下来，一双筷子慢条斯理地搅拌着。

他忽然有点期待这一碗面了，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有好东西都是直接生吃，比如昨晚的玉米。

车姿歪脸看到周朕，他面色柔和多了，刚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简直像个打劫的。

“这个炭还是从学生宿舍搜刮来的，一直放在仓库里，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车姿搅了搅锅底，以防粘锅。

周朕看着发涨的面条，问：“还要煮多久。”

车姿夹起一筷子，又放下，“快了。”

说完扭头看了一下他肩上的包，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指了指楼上，“你去上面等吧，这里人多，孩子们好奇心重，弄坏你东西，我可赔不了。”

她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扬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的习惯？

不过，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有种自在的精明。

周朕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落了点什么，站定之后，侧过脸来告诉车姿：“我叫周朕，朕要诛你九族的那个‘朕’。”

嘿，这年头教健身游泳的都挺幽默。

车姿赏脸地笑了笑，也告诉他：“我叫车姿，颇有姿色的那个姿。”

周朕不置可否，看她刚把筷子含嘴里，又去搅锅，极轻地笑了。

.

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是个排球室，场地很大，就是杂物有点多。

绕开一堆残破的体育器材，周朕往深处走，走到窗边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摆放的桌椅上挺干净的，像是有人常来。

把背包放下，他转而看向窗外，忽然皱了皱眉。

车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朕姿势奇怪地倚在桌边，因为个儿实在太高，即使坐下了，腿也没办法悬空，只能半站半靠。

听到动静，他耳朵明显地动了动，大约猜出了是谁，没动，继续看着手上的笔记。

“这是我给涂厘子布置的作业。”车姿把面条放下说。

周朕合上笔记，举眼看她，有点挑衅的意味，“你布置的作业就是观察丧尸？”

“对。”车姿大方承认，“我本来准备的暑假作业是让他们观察金鱼的，但是现在不可能了。”耸耸肩，她指向窗外：“目前丧尸最多，就只能观察它们了。”

周朕拧眉看着车姿，嗯，眼大嘴小，鼻子直挺，长相吻合性格，耿直火辣，眼尾微微上翘，还有那么点精明。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丧尸的态度。

说不恐慌吧，她又很把它们当回事儿，不然不会让学生写观察日记，说恐慌吧，她昨天明明就很游刃有余。

总的来说，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放下视线，周朕端起面，没急着吃，用筷子翻了一圈，从碗底翻出两颗鹌鹑蛋。

他记得昨天的食物里，没有这种东西。

“这两颗蛋我珍藏了很久，便宜你了。”车姿跃上桌，晃着腿，看看鹌鹑蛋又看看他，似乎有点舍不得。

周朕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吃了近一个月的饼干和罐头，能吃口熟食已经很难得了。

见他咬了口蛋。

“说谢谢。”车姿开口。

周朕埋头喝了口汤，全是酱油味，抬头起来，还是如她所愿，说了声谢谢。

车姿笑了，只露出一颗虎牙，“不客气，每个男的都有两颗蛋的，关键是舍不舍得给别人吃。”

“噗——”

周朕一下子没兜住，呛得脖子都红了。

车姿得逞地笑开了，总算是满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逗他挺好玩的。

好不容易等他战战兢兢地吃完，车姿收了碗筷，准备愉悦地走开。

“喂。”周朕喊。

她没应。

周朕憋屈地又喊了声“车老师”，这才让她回头。

典型的小人得志。

吃人嘴软，周朕不好说什么，抱起手，面向窗外，神色十分严肃。

他们的楼下，是块操场，而操场上，密密麻麻地都是丧尸，它们在烈日的烘烤下，丝毫不见疲态，仍然精力充沛地走动着，远处有点风吹草动，它们就集体围攻上去，直到利爪将动静安全抹杀。

可以想象得出，如果一个人暴露在它们视线中，那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