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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边关》第五章 从三号楼到团结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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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闻报道说,这个夏天是关中地区六十年一遇的酷暑天气。与上流院校相比,宿舍里非但没有空调,竟然连个电扇都没有,所幸郁郁葱葱的大树将整栋楼包围,少了太阳的直射,多少能降点温度,但对凝滞在整个楼道的闷热,没有一丝减缓。耳边不时能听到各种吐槽和怨言,但有的人连发牢骚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在高温中漫游吧。

在大礼堂接受了两天的入学教育,不管是老教授还是年轻教员,不管是对边防的介绍,还是对学院的介绍,准备都很充分,授课很认真,也很有激情,但酷暑高温完全影响了我们对大美边疆的领略,对戍边情怀的升华,对学院悠久历史的感悟。

才早上八点,阳光里就带着烘烤,想想礼堂里关着的闷热,我们都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能走进去。上课的时候,没有人讲话,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打发着时间。

总盼望着天黑,天黑了就不会再有太阳的炙烤,但烘烤了一天的大地,又开始反射着吸收了一天的热量。熄灯后,楼外面逐渐凉了下来,但楼内聚集的热量迟迟消散不去,像一个巨大蒸笼。

教导员给各宿舍发了一些学长们留下的微型电扇,直到天亮都一直嗡嗡嗡的摇着。水房不时会听到泼水的声音,热的睡不着,就直接到水房脱个精光,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只需三两分钟,回来再接着睡觉。

2

有些信息,官方公布总是迟滞于民间传播。小道消息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听说我们要搬到学校西侧2.5公里的团结村校区,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丝小期待,我们都坚信不会有比这更旧的设施。

这个传言,迅速得到了证实。队里通知说,西安地区高校的国防生每年暑期都要在学院进行集训,由于几栋宿舍楼营建施工,上级要求一大队腾出宿舍楼供他们居住,全大队都搬到团结村校区,下午就过去打扫环境卫生。

关牧云带着各班临时负责人精心准备军人通用各型第二“装备”——大小扫把、脸盆抹布、拖把簸箕、圆头平头铁锹、垃圾桶、镰刀等,在大家列队时他又对这些形状不一、大小不等的“装备”进行了归类排序和调整,使我们看上去整齐划一,扫把扛的都有气势。

我们满怀期望尘土飞扬的穿过水寨村到达了团结村,看到了一栋六层楼,那必定是我们栖居的地方。楼的四周是水泥地,水泥地的周围荒草丛生。

队长说一楼是大队部,一队住二楼,二队住三楼,以此类推。楼前的操场上有一排帐篷,那是餐厅。队长明确了具体打扫标准,就进楼了,由关牧云和万林波、宁小海分工组织。

邹天来率先发现了一二三层楼有空调挂机,在队伍里发出了奇异的感叹声:“三楼!空调!”他在队伍里极力的小声说着,大家都听见了,队伍中开始有些小骚乱。

关牧云似乎也听见了,他侧着头往楼的方向一看,严肃的表情竟然也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突然间又严肃下来说:“大家安静!先听我把工作安排完。”

大家心里高兴,但又强忍着不能欢呼。后来就把那个高兴劲用到了干活上面,没有人偷懒,原计划一下午的活,两个半小时就干完了,受到了队长的表扬后,又帮大队部打扫了卫生,依然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来校的第七天,我们拖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擦去灰尘的行李,开始了第二次搬家。

四人一间,宿舍内有卫生间,门前只有一颗柿子树,视野很开阔,终南山下的田野风光尽收眼底。虽然十点钟的太阳已经很毒辣,室内温度也在不断上升,但一想到有空调,就感觉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万林波、邹天来、边灿、鲍犇住在316宿舍,对面的317住的李亮亮、向雨杰、陶光宗、舒哲。安顿完之后,邹天来和边灿就开始捣鼓空调了,发现没电。又听见鲍犇在卫生间喊着:“这水太小了,还没我尿的大!洗个抹布容易吗。”

向雨杰从对面宿舍过来拿着纸扇扇着说:“别折腾了,说不定空调都不让用呢。”大家都说他乌鸦嘴,空调好了你别吹。

邹天来说:“边灿你到一队打探打探空调怎么用,我去队干部那里打探一下。”

“好嘞!”边灿赶紧去了。

邹天来到了队干部的宿舍前,东张西望的往里面看。教导员看见了问他:“大胖子,你有什么事?”

邹天来咧着个嘴笑着说:“没事,就想看看队长教导员你们这边的空调需不需要帮忙调好,我会调。”

教导员说:“哦,空调有啥调的呀。说起空调,我都把这茬给忘了,赶紧叫关牧云通知全队,村里改造线路,这个线路是临时接的,电压不稳,根本带不起空调,咱们的空调都不允许用。全大队除了一楼可以用一台,其他所有房间都不能用。”

说的邹天来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回到宿舍就说:“小眼镜你这个乌鸦嘴,你说空调不能用,教导员也是这么说的。你以后不要乱说话!”

向雨杰反驳说:“还不是你昨天说有空调,大家可劲的干,白高兴一晚上,白干一下午!现在空调成了个摆设。”

邹天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找关牧云去了。出门的时候听见鲍犇在卫生间说:“咦,他妈的,怎么没水了。”

向雨杰说:“看来我们只是换了个更为严峻的地方接受高温的考验啊。”

卫家梁老来五班找李亮亮。这个长相奇特,干啥都积极,说话略带口吃还很逗逼的家伙,总能给周围人带来欢乐。邹天来看他又来了,就问:“你俩以前在信大是一个营的吗?”

卫家梁笑着说:“是啊,我俩以前都是二营的,你是三营的吧?我都见过你,你对我没印象吗?”说完很期待的看着邹天来,仿佛在告诉他,我长的这么个性,你竟然没注意过?很认真的表情又似乎想让他看清楚一点。

邹天来也是第一次端详他的长相,黝黑的肤色,一双眯缝眼睛,最特色的是他那占了面部三分之一比例的长下巴,站在那里都是一部喜剧。看着看着突然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哥们,你长的太幽默了!”

卫家梁却很认真的说:“是吗?我的下巴是不是比较特色?”

邹天来笑的缓了一下说:“不是特色,是特长。”

卫家梁说:“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长的比较奇特,这让我有了一个梦想,就是当个喜剧明星。”

邹天来刚直起来的腰又笑的弯了下去了,说:“哥们,你这个梦想很容易实现,一定要坚持。现在就缺一位导演,但凡能遇见一位导演,都会看上你的,你马上就是明星了。”

卫家梁乐呵呵的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亮亮在旁边已经习惯了这一位逗逼和一位混子,就说:“你俩是谁在逗谁呢?邹大彪我告诉你,你可别欺负卫家梁,他这个人比较简单。”

邹天来赶忙说:“哪能呢,他智慧与美貌并存,谁敢啊。”

说的卫家梁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他的笑容几乎看不见眼睛,更加夸张的面部表情还透露着一种深邃,后来这个笑容经常出现在各个场合,被大家称之为二队经典的“神之微笑”。

3

在这一年,我们实行模拟代职连。就是模拟基层的连队,设置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四名连级骨干,我们简称连干,三名排长,九名班长,九名副班长,再加上一名文书和军械员。这样就构成了骨干队伍,定期选拔轮换,一般轮换三到四届,保证绝大多数学员都有机会进行锻炼。由于刚入校,队干部对学员不了解,只能先慢慢考察。

队里每周由队干部指定队值班员和排长,班长由大家轮流担任。每三天换一次。后来才知道,不管我们干什么,都有队干部四只敏锐的眼睛在各个场合和角落在观察,班长干的好的,会让临时负责三天排长工作。排长干的出色会担任队值班员。从而为两个多月以后成立模拟代职连选配骨干打基础。

关牧云和万林波的干脆利索,很快进入了队干部视野,当了一周的队值班员后,成了临时负责人。

进驻团结村的第二天就开课了。前两周都是室内课,以入校阶段的政治理论、军事基础课为主,但也挺辛苦。每天我们从团结校区出发走到主校区的402教室门口,精准的是3458步,距离是2566.3米。一个群体里总有人关心这种看似无聊的事,据说至少是三种以上测量方式测出的平均值,没有太大的误差。

那段时间,我们穿着常服,踏着制式皮鞋,提着书包,左肩右斜挎着水壶,行走在团结村和水寨村的乡间小路上。

每天上午下午各一个来回,在路上的距离就是十公里。早上还好,一路上叽叽喳喳就走过来了,露水还没散去,农户们在门口架的豆角藤开着小花,有的种植着月季、鸡冠花,还有路边的小野花,时而能闻见淡淡的清香。但那一路上也有几家养鸡户,远远散发着鸡粪味。

经常会遇上村里的狗,总会跟在我们后面一直叫唤着。向雨杰怕狗咬屁股,每次列队都要站在队伍中间那一路。邹天来对付狗有经验,说:“不搭理是最好的办法,它跟一会,出了它熟悉的地界就不跟了。它叫唤不代表它不友好,这是语言不通的原因。实在不行,手里拿根棍子,狗最怕手里拿东西。”

邹天来还有一招绝的,如果是一只小狗在跟着叫唤,他会跑到后面来学着大狗的叫声,把小狗吓跑。

一路尘土飞扬的走过来,即便是早上,很多人额头都会渗出汗水,尘土落在渗出汗水的后背上,衣服总是黄黄的,一趟下来,都成了兵马俑。上午下课归来和下午上课带去,是最遭罪的,热的都不想说话,蔫的像地里的庄稼一样没有一点生机。

每天到了大门口,还不能直接进去,因为制式皮鞋已经灰头土脸。在队长看来,这是没有资格迈进神圣的边院大门的。必须把皮鞋擦干净,并且只给三十秒。于是值班员多了一道擦皮鞋的口令,只待值班员口令一下,我们迅速蹲下从书包的外侧拿出擦鞋布呼啦啦的擦。邹天来调侃着说:“进我大边院就差跪下了。”

奇怪的是他那肥胖的身躯竟然利索的很,总是第一个擦完站起来。我们嘲笑原来他也爱表现,他解释说:“总得有一头冒尖吧,我再不表现好一点,我的面包被子就被扔了。”我们才记起来,队长检查内务,看着他夹心面包一样的被子吼:“你是按照你的体型叠的吗?”

队干部不跟我们一起走,他们都有一辆自行车,在我们出发十分钟后,他们会从公路上绕到我们前面,在擦鞋场地等我们,再带我们调着口令,喊着口号雄赳赳的进入校门。自行车一般会交给队伍后面的人推着,放到值班室侧面的小树林里。那个时候,谁被点到推自行车,总会感觉到有几分自豪。

邹天来总在队伍里幻想是否可以搭乘各种交通工具,要是每人一辆自行车多好啊,每天大队的几百辆自行车叮铃铃的穿梭在这个村庄里,何其壮观。要是租用几辆公交车也可以啊。万林波说:“闭嘴吧,小心哪一天队长让你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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