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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善其身,兼济天下》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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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航回到远香堂的路上,早已打发了他的小厮来福去了烟雨斋,让她过一会儿准备好轩哥儿的随身物品,送到远香堂给大娘子,三日后启程武当山拜师学艺。

烟雨斋里,一声惊吼,范姨娘原坐在镂空的雕花金花梨木软塌上,忽地站起来,惊得花容失色:“来福,你......,你听错吧?是老爷让我的轩儿和恒哥儿一起去武当山拜师学艺?”

来福毕恭毕敬地作揖“是,请范姨娘你早些准备,我还得回远香堂回话。小的告退!”

“慢着!”范姨娘也顾不上此时肚大如萝,“来福小哥,你稍等,等我吩咐让下人们伺候好轩哥儿后,我跟你一同前去”

范姨娘紧张地拉着月婵的手到了内房,“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月婵也是个没主意的:“奴......婢,奴婢也不知”

“你这没用的东西,叫你出个主意都没有,养你都废米!”用她那尖酸的食指狠狠地戳了月婵的脑袋,只能在房中来回的踱步,双手不停地绞着手绢“不成!我绝不能让轩儿去学武,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武!那些个下三滥的东西,能上得了台面?”范姨娘高声呼喊“来福!我现在就随你去远香堂,去见老爷!”

过不多久,林姨娘便来到了远香堂,远远地见了温大娘子和王衍航,略略欠了欠身,“主君安好,大娘子安好”

“你来了便好,三日后轩儿去武当山拜师学艺,你这几日便把轩儿的贴身之物整理好,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大娘子说,大娘子辛苦了”王衍航深觉大娘子不易,后头的话林姨娘听得很不是滋味儿

温大娘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对老爷恭敬地服了服,温言道:“母亲既已决定,儿媳自当遵从,官人,我先去下去先去荣禧堂问老太太需要些什么,去武当山路途遥远,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也顺手派人去给几个哥儿姐知会一声,让他们好歹有个准备!”

“去吧!”王衍航挥了挥手,一大早与王老太太斗智斗勇,王衍航这下有些疲惫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衍郎,你怎就如此草率决定了?我们的轩儿五岁启蒙,他还要读四书五经,日后考取功名的!家里什么先生咱们请不起!大不了多花些银子罢了,现在你同我说轩儿去跟什么道士学下三滥的三脚猫功夫,且不说我朝向来重文轻武,万一日后我儿上了沙场,那刀剑无眼,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日后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老爷!”说完不盈一握的柳腰似是要折断似的,王衍航看似情形不对,三步并做两步一旁赶紧扶住

王衍航仰天长叹一声“哎!你这又是为何,老太太是什么性格,你不知吗?我已无力回天,你安心养胎,可千万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温大娘子本就要走,无奈范姨娘在这大吵大闹,她只能止步,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只得轻声地说“妾身先告退!”

“不,不,大娘子”,范姨娘像发了疯一样地抓着温大娘子的衣袖,“大娘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你不顾我的轩儿,你也应该为你的恒哥儿着想!”

“一切听从婆母安排,儿媳自当从命!范姨娘回烟雨斋好生养胎,这才是正事,旁的事,你不必费心!”温大娘子很不喜范姨娘这般的惺惺作态,只得用眼神示意刘妈妈,让她把范姨娘拉开,便径自往荣禧堂去了。

范姨娘没想到温大娘子如此狠得下心,原以为还能拉个同一阵营的,这下好了,这戏台子搭好了,不想唱也得唱!

走了一会儿,刘妈妈一把拉住温大娘子的衣袖,问道,“大娘子准备如何应对?”

温大娘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人生何其长,即便老太太和老爷强硬要恒儿学武我也是螳臂挡车!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争一争的,我们温家书香门第,从未出过武将,让我日后回娘家,如何抬得起头做人?虽说我嫁进王家也有五六载了,我一直小心翼翼,从未行差踏错。老太太分明就是想把我儿推向火坑!就凭我如今在王家的地位我也要为恒儿争一争,什么商籍,什么官籍,这些个虚无的东西,现如今我恒儿也是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何愁没有仕途?我只想我的恒儿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平安顺遂!刘妈妈你说呢?”

“这......我也不好说,那天我看昊哥确实了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魄,长大后多半是武将,将军也未可知!大娘子你也是知道的,那老太太是何等人物?他们胡家向来重教养,恒哥儿在老太太手底下或别有洞天!大娘子千万莫急,老太太向来是明事理的,又视你为亲闺女!你且听她好好说,千万别自乱阵脚!”刘妈妈劝说道

温大娘子经刘妈妈点拨,忽然醍醐灌顶“妈妈说的对!我这婆母向来待人做事,眼光毒辣的很,还好妈妈提醒!”

“大娘子这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切莫因此事动摇了你在王家地位,烟雨斋的那位一直虎视眈眈着”刘妈妈安抚着大娘子

大娘子整了整发髻和衣裳,小碎步地去了荣禧堂

“母亲,安好!儿媳给母亲请安!”温大娘子的语气恭恭敬敬,竟没有一丝惊慌

老太太斜眼瞧着,使眼色姚妈妈给大娘子上了茶,指着椅子“坐”

“谢母亲!”温大娘子缓缓的坐下

“怎么到我这来兴师问罪了?”王老太太冷不伶仃的一句话

此言一出,温大娘子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儿媳不敢!”

“我不过就这么一说,看把你吓的,着实惊弓之鸟”王老太太皮笑肉不笑“你好好坐下,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温大娘子再三思索,手中的手绢绞了又绞“母亲是知道我的,儿媳向来孝敬婆母,遵守妇道,操持王家上下,对你的话,我也是无一不尊的,可是.......”

“你莫急,等人齐了再唱戏!”王老太太话里有话

温大娘子只能点头答道:“儿媳听你便是”

王衍航被范姨娘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抛下一句话,“木已成舟,你若有怨言大可去老太太面前分辨,我们王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好,妾身只消老爷这一句话,老爷可否与我一同前去?”

“好,如你所愿”

不消半刻,两人与一众丫头随从便来了荣禧堂,王老太太也早已遣人去请各房的哥儿姐儿,璟瑜,璟婧,晟恒,晟轩都连同丫头和婆子,齐刷刷地站了一排,荣禧堂黑压压一群人站了一排。温大娘子见官人来了,上前福了福,规矩地站在一旁。

璟瑜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范姨娘了,虽已七个月身孕,四肢仍是纤弱的,步态轻盈,一身樱草色双绣兰花锦缎外裳,清雅秀丽,头插一支点翠白玉响步摇,走动间轻声叮咚作响,甚是好听好看,生生把一旁银装素裹的温氏比了下去。

“好啊,平日里我荣禧堂都没有那么多人,今日不知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竟这般热闹!”王老太太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像早等着这一天

王衍航作揖“母亲,孩儿无能,范姨娘坚决不肯让轩哥去拜师学艺,这不她说要来给你分辨几句,我原想着我们王家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于是就带她过来了,”转头就向范姨娘说“老太太在此,你有什么话,就对她说吧!”

范姨娘原本装作恭敬的样子,瞬间就泪眼婆娑,连带着跪下,也不管自己身怀六甲,“老太太,我原是不该来这儿的,怕坏了规矩!只不过我就轩儿一个儿子,轩儿要是日后当了武将,沙场刀剑无眼,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咱们王家家财万贯,做什么不可以,从文也可以,经商也可以,为什么偏要去走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路呢?况......且,况且我朝向来重文轻武,即便日后有了出路,也是不受待见的不是?”

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冷笑连连的扫了范姨娘,目光瞬的锐利起来,肃杀寒冬般的视线扫过她,范姨娘不禁都缩了缩脖子,原本啜泣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停止了哭,只得老实的恭立一旁,现下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老太太悠悠然地喝了口茶,和煦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人贵在自知!你说你原是不该来这里的,可你偏要来这里,你既知你的身份,可又明知故犯。此则一错。你上来就不由分说的先哭,你身怀六甲也全然不顾肚子里的孩子跪地不起,貌似恳切,但实则胁迫。此则二错。你说你就轩儿一个儿子,难道大娘子不是吗?那还是嫡子,你轩儿还是庶子,大娘子都没来给我发难,你倒好愈发没了规矩!此则三错!不知道的,让别人笑话我们王家欺负你似的,这是做妾的该做的事吗?你原也是小官家出身的,你该更懂些规矩,做妾就该有做妾的样”后面的“妾”字咬的极重

说得话字字戳心,范姨娘脸色惨白,颤声道:“老太太教训的极是,我也爱子心切,这才失了方寸!”

老太太心中嘲讽,冷声道“别仗着自己生养了轩哥儿,就自认为高人一等,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老爷是看大娘子管着偌大的王家,还要顾着三个孩子,□□乏术,体恤大娘子,这才得以让轩哥儿养在你膝下,没得仗着在官人面前有几分姿色,就能呼风唤雨了!”

范姨娘这话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盛紘连忙摆手:“母亲说的是什么话?你向来是知道我的,我从不纵情声色。”

老太太眼光一溜,冷笑道“哼!枕头风奏不奏效,你心里明镜似的!我们王家虽不是官流人家,但也是有规矩的。你自打进门,晨昏定省你也是没有过的,刚才进门到现在,你一句请安的话都没有,你说你孤儿寡母,以后没法活了。你这是私心用甚!需知一个家族的繁盛需众人齐心协力,而你却只顾一己私欲!亏你还是世代书香门第的嫡女,这点道理都还需我教你?哼!看来,你们范家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家教不严才至家道败落!”

“我......”范姨娘被老太太堵的哑口无言,转头用向王衍航发射sos的求救信号

王衍航此刻也羞愧难当,忙得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子铭记在心!这里嫣有你说话的地!你还不快快快退下!”

“慢着——!”老太太厉声喝住“你既已跪下,今日一事,必定要有个说法,否则传出去,我王家老太太可任由儿子的宠妾指责的!”

“是是是!母亲说的极是!”王衍航拱手连连称是

老太太只正色道:“大娘子你身为正妻竟让一个妾室逾矩,想必是你平日里太娇纵手底下的人了,菩萨心肠慈悲过度,未必是好事,你回去抄《女则》二十,好好反省反省!你可认罚?”

大娘子服了服,温言道:“儿媳不孝,让婆母操心,回去定然好好约束手下的人,儿媳认罚!”

老太太温道“罢了,你也不易,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今日便我来替你管教管教!”

老太太威严悍烈的目光一瞪,范姨娘讪讪的缩了缩脖子:“范姨娘你以下犯上,明知故犯,目无尊长,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你是仗着自己肚子了,拿乔托大,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欺善怕恶,罚跪家祠一日,抄《女则》和《女诫》百遍,禁足烟雨斋两月,好好静思己过!”

范姨娘平日里连高声说话也没一句的,最是和气厚道不过,可责罚起人来,却头头是道,楞是训的人无话可说,听者心服口服,但想到要去阴森森的家祠,便有些发憷了,立马装娇柔哭哭啼啼起来,哭的更是梨花带雨“我.....我这也是爱子心切,才坏了规矩,望老太太念在轩哥儿的份上和肚子里的孩子,从轻发落!”

王衍航也连忙附和“母亲,柳柳纵然有错,但也是爱子心切,口直心快了些,况且她现在身怀六甲,跪上几个时辰怕都要不得,还跪上一日。柳柳是我带来的,如母亲非要责罚,孩儿请母亲连我一同责罚!”

轩哥此时跑出来抱着范姨娘不撒手,连声求饶“祖母,祖母你平日里是最和气厚道不过,纵然小娘有错,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也请祖母念在小娘肚子里的孩子,请祖母从轻发落!”

老太太走出几步,静静的说“管教子女需严,品行考核需苛!我们王家要脱商籍入官籍,此事任重道远,绝不是耍耍嘴皮子就可以了!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们作为王家子孙,应该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家族荣耀与尔等休戚与共,如没有做好觉悟,趁早与我道来,我自不会难为你们,我们王家想要靠祖上荫德庇佑的,想混吃等死,我们王家不养这等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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