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夜冷眼看着凰兮玦，又问了一句：“玦王殿下，你究竟意欲何为？”凰兮玦笑吟吟地回答：“孤王，要这易国乱起来。”

何君夜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却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凰兮玦的双眼，凰兮玦仍是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了些刻骨的恨意。

“孤王知道，这些年来，你定是受了不少罪，你母妃的死也一定有问题，在别人眼里你八皇子虽是个痴儿，却还是有很多人欲除之而后快，所以，我们合作，我助你登基为帝，事成之后，我只要你易国皇宫的一味药材。”

何君夜摩挲着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么，那味药材，必定不是凡物，而且，对玦王殿下您，也很重要……”

凰兮玦开口打断了他。“那么，八皇子，您意下如何？”

何君夜耸了耸肩膀，点了点头。“自然是答应了，这对本殿，可是利大于弊。”

凰兮玦心中顿时一松，不免缓和了许多，又问道：“那么，八皇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目前的孤王，是冷宫的宫婢，芷荼。并且，也只是个普通宫婢。”

何君夜挑了挑眉。“难以置信，这芷荼，之前也并非别人的眼线？”凰兮玦点点头，何君夜的眼睛一下子幽深了起来，说道：“冷宫青薇，你可了解？”凰兮玦挑了挑眉，回答道：“青薇？她到底是皇后的人还是德妃的人？上次来看你，说是皇后让她来的，可之后却又去了德妃殿中，怎么回事？”

何君夜有些不屑地笑笑。“以你玦王殿下的水平，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凰兮玦歪了歪头，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孤王只是不确定罢了。”“青薇，不过是按了德妃的意，让本殿以为皇后才是本殿最大的仇人，毕竟皇宫人心叵测，她们，也不敢确定本殿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目前来看，她们没耐心了，待本殿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的，秦德如，她还真以为本殿什么都不知道么！”

何君夜的情绪有些激动，凰兮玦像是冷眼旁观，可心底却是翻江倒海，疼痛得厉害，她永远都忘不了她母妃死时候的模样，她挡在自己身上，单薄瘦小的身躯在面对侍卫粗重的棍子时分毫未退，死死地护着她，直到侍卫散去；直到气息奄奄；直到呼吸停止；直到浑身冰凉。直到她自己，将她冰冷僵硬的肢体生生掰开。

凰兮玦闭了闭眼，掩去了剧烈的仇恨和痛苦。

何君夜的怒气仅仅迸发了一瞬便停了下来，凰兮玦见他平静了，便问道：“那么，八皇子殿下，你，想要孤孤王如何做？”何君夜思索了一会，看着凰兮玦，说道：“玦王殿下，先去德妃那边吧。至于如何做，本殿相信，玦王殿下不用本殿多说。”凰兮玦眯起眼睛笑了。“嗯，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何君夜看起来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凰兮玦说道：“玦王殿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凰兮玦歪了歪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孤王该怎么找你？”何君夜低着头，说道：“每日早晨，本殿都会在这里，其余时间不定，若是要找本殿，可在早晨来，也许晚上本殿也会回来罢，只是回来的不多。”凰兮玦意味不明地笑笑。“需要孤王除掉青薇么？”何君夜抬头瞥了凰兮玦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冷冷地说：“随意。”不待凰兮玦再开口，便转过了身子，说道：“本殿有事要处理，还请玦王殿下先走吧。”凰兮玦笑笑，也不说话，越过何君夜便走了出去。

凰兮玦快步回到小院，院子里并没有人，凰兮玦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了衣衫，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时已是正午了，却仍没有饭菜送来，冷宫里面，食物短缺，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凰兮玦也不在意，躺在了床上，想休息一会儿。

她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他。

梦里她看到他还是会眯着眼睛笑得温柔缱绻，还是会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子叫她傻妹妹，她和他都是小时候的模样，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旁观着他和她的过去，过去越是美好，她便越是恨，为什么，要背叛她呢。

朦朦胧胧间，凰兮玦感觉到好像有人抚着她的额头，就像是他一样。手心温暖，却宽大了，却粗糙了。

她蓦然惊醒，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他。

凰玉简。

凰兮玦一下子坐起来，十指紧紧地攥着被褥，咬着嘴唇，冷冷地看着他，身子在不自觉地颤抖。

凰玉简低着头，抱着双臂，垂着眼睛，他的脸色有些白，胸膛有些急促地起伏，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抖，凰兮玦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问。他没有让她关心的资格，也或许是，她不敢。

凰玉简没有开口，凰兮玦也就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现在的凰玉简，脾气阴晴不定，凰兮玦也打不过他，诚如他之前所说，她还没有与他对抗的资格。

可是凰玉简，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打败你，一定会。然后我会再次问你，为什么。希望你，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良久，凰兮玦一直都盯着凰玉简，将要失去耐心时，凰玉简终于开口。

“怎么，你很怕我？”

声音清冷，言语动作里也没有任何意思，可凰兮玦就是从他的那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身子狠狠一颤，却也没有开口。

凰玉简突然俯身，一下子抓住凰兮玦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凰玉简的一双黑眸里，带着淡淡的血丝，一向平静深邃的如死水般的双眼，竟然流露出了几分癫狂的意味。

“不许害怕我！你不是还扬言要打败我么？现在就已经害怕了？！那你又有什么资格？！”

凰兮玦又突然收回手，退了几步，低着头，嘴角流露出一些凰兮玦看不懂的笑意，凰兮玦被吼得有些懵，却莫名又感受到了一些哀伤。

直到多年以后她再想起这一幕，想起凰玉简嘴角的笑，也终是知道，那个最爱她的人，真正的温润如玉，而她，还是让他，眉目成伤。

凰玉简幽幽地开口：“废物果然是废物。看来当初，我的离开，是最为正确的决定了。”

凰兮玦的心脏狠狠一疼，双手几乎要把被褥抓破，喉头酸涩，眼睛里也有些涩意，却死死地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

没错，凰玉简说的没错，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克制不好，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恨他，他，竟然觉得当初的离开，当初的背叛，是个正确的决定！

凰兮玦闭上了双眼，强行压住了眼泪。凰玉简，既然你真的如此，那么，如你所见，我现在，是真的很恨你了，并且，以后，也是。

凰兮玦再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经没有别的情绪，只是有些发红，凰玉简正看着她，眼眸深邃，还未来得及移开视线，刚好与睁眼的凰兮玦对视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到底是到这一步了，小妹，你长大了呢，不过，还没有到能与我们对抗的地步呐。

凰兮玦冷冷地看着凰玉简，心中仍有刺痛，却再不会表现出来。

“太子殿下，所来为何？”

凰玉简的睫毛颤了颤，凰兮玦却并未看到。

“玦王殿下果然是记性不好了，本宫前来，自然是为玦王殿下送药的了，不过若是殿下您自己想寻死，本宫自然也不介意的。”

凰兮玦冷笑一下，并未回话。现在，不是她反抗的时候。

凰玉简摸出了一个玉瓶，用两根手指捏着，轻轻摇晃，阳光照映之下，凰兮玦可以看出，瓶中只装了一粒药，凰兮玦终于开口问道：“为何只有一粒药？”

“透骨”之毒，解药须一月一粒，也不知日后来送解药的会不会仍是凰玉简，如果还是他，岂不是每月都要见一面？

凰玉简好像没听懂凰兮玦的意思，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却冰凉无比。“难不成，还把解药给你？那样你就不用月月都要吃了，你死了也是好的，也免得本宫每个月都要跑到这易国来。真是……麻烦啊……”

凰兮玦心下一沉，果然，每个月都是凰玉简来，这样的话，她与何君夜的合作，就有被发现的可能，凰玉简来易国，虽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是他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调查些什么的，凰玉简的能力，可不简单。

凰玉简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本宫来呢，自然不会在这里待多长时间，虽说目的是给你送药，但既然来了，好歹也要弄些乱子出来，皇宫之中本宫不欲多管，你只需做好本宫和皇后吩咐你的事就好，可千万……别让本宫和皇后，失望啊……”

凰兮玦笑了笑，回答道：“皇妹定会尽力，不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失望的。”

她是他的皇妹，而他，只是太子，连做皇兄的资格，都没有。

凰玉简听得此言，笑了一下，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