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帅目光望着天空，“知道吗？每一位刚成为引渡人的灵魂，如果顺利带着许愿人通过云桥，都会经历四季变化。”他轻轻梳理羽毛，“大家也会像你一样，看到缤纷的颜色，拥有真实的感觉。”

“包括你所说的触觉、嗅觉、味觉，”李帅语气微微一顿，缓缓低头，视线移到沈歆的脸上，“不同的地方，是每位引渡人经历的四个季节，相差却很大。”

沈歆问道：“相差很大，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看到季节的景色不一样。”李帅说着，“四季变化的场景，大概和每位引渡人生前的期待、经历，以及憧憬有很大的关系。”

“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有的引渡人，四季可单调了，大概就只能看到一株植物发芽、长大，生叶、落叶，枯萎、死去。甚至是只有单纯的动物繁衍，春天交配，夏天哺育，秋天长大……”李帅耸耸肩，“像你这样变化多样，富有缤纷色彩，看到鲜花、枫叶，吃糖果会流泪，非常罕见。”

“但——我并不是在夸你。”李帅语气平静，“已死之人，不该有那么多的变化，不该有那么多的情愫，更不该有多余的天真。”

烟花的光火慢慢熄灭，昏黑的天空留着些许残白。

李帅目光直视着沈歆，“你的视觉、味觉、嗅觉、触觉”，他手指着熟睡的苏槟，“全是从这个家伙身上来的——你的许愿人”

沈歆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

“呵呵……”李帅轻笑，“你先前的许愿人”，他语速慢慢放缓，“她说谎了，并且拿走你缤纷的视觉，闻到清香的嗅觉，真实的触感，尝到甜味的味觉。”

沈歆沉默下来，眼皮微微下垂。

“许愿人与引渡人，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拥有完整的嗅觉、触觉、味觉、视觉。”李帅继续说，“这些原本都在许愿人那儿，当他睡着的时候，会暂时转移到引渡人身上。”

“然后呢？”沈歆语气平静。

“你也可以占为己有。”李帅说，“作为引渡人，你在云桥上有权力决定，这些能力归你所有，或把一部分给他，或是全还给他。”

李帅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回徘徊，“你所做的决定，你的许愿人，并不会知道。”

“通常来说，引渡人或多或少，会选择给自己留下一两项能力，然后再还给许愿人。”李帅笑着说，“哈哈！我蛮佩服你的前一位引渡人，这些能力都没留给你……她竟然什么都没有留给你，也能将你的愿望实现。”

“我不知道，该说她能力强呢，还是你的愿望太简单。甚至有些好奇，你以前的愿望是什么，在没有触觉、味觉、嗅觉，完整视觉的前提下，也能被实现……等等，我猜猜，难道你的愿望是成为植物人，还是一个石头？”李帅说道。

沈歆神色平静，眼神淡漠地看着李帅。好像对方在说一件和她毫不相关的事情。被人骗了五年，不伤心吗？

……

“何姐姐，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

“那些被缤纷的色彩遮住眼的人们啊，他们自以为看见了七彩，实际上他们常常忽视看到的，最后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自己。”

“我闻不到食物的气味，也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我特别想知道，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傻姑娘，食物提供我们活下去的能量，它的气味和味道是附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多余的。不少人因为这些附加的东西，分不清主次，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你却因为失去，恰恰抓住最核心的部分，这是值得庆幸的！”

“可是我对东西没有任何的触感，甚至自己流血了也不知道。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呀！难道还不明白，精神的触觉是最灵敏的吗？眼神交错之间，你已经知道对方的情绪，知道对方在何种处境中，明白对方的感受。有很多人喜欢着你，是因为你在用心去感受他们。每个人感知世界的方式，并不需要和别人一样。”

“有些人身患重病，这时候那些身体的触觉，就是催命的符。”

“上次你磕破皮流血，可吓坏姐姐了。这件事我也在反思，没有照顾到位，希望小歆能谅解，姐姐以后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偶尔姐姐疏忽的时候，你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既然身体不曾拥有那些会提醒你受伤的触觉，思想就要有意识的，避开会让你受伤的人事。”

“你要相信，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上。你比原本拥有这些能力的人，幸运很多很多！”

……

“沈歆？沈歆！”李帅提高音量，“你在听我说话吗？”

夜色渐浓，小村庄里亮起星星的灯火。沈歆一点点收回思绪，“我被骗了，但并没有被骗。”

“你傻了？”李帅说，“讲些含糊其辞，自相矛盾的话。”他整理一下衣服，“这次怎么不哭了，脆弱的姑娘，要不要我等着你哭会儿？”

“想看我的眼泪？”沈歆忽然笑起来，“我现在可是相当的轻松！”

身边朝夕相处的人，说的全是谎言，会不难过吗？

连死了的人都去骗吗？沈歆想骂人，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噢，既然很轻松，那就好。”

李帅走到苏槟的身后，望着沈歆，轻轻鼓掌，“首先得恭喜你，带着你的许愿人，顺利通过云桥。”

他话音落下，远处的村庄渐渐消失，变成白色的云烟。

天空的漆黑被抹去了，阳光慢慢洒落下来。

沈歆眼里的世界变成黑白，夹杂着星星红色。人再次站在断桥上，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你身后，是云桥的终点。”李帅说着，伸出右手抓着苏槟的后领，直接把熟睡的苏槟领起来，“现在到你收获的时间。”

“他身上的视觉、嗅觉、触觉、味觉……你想要什么呢？一样、两样？或是全要？”

“算我好心，多提醒你一句，如果全要或全不要，接下去你都会很难帮助他实现心愿。”

“谢谢您的好心，请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