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要害，对方喷出鲜血，浸湿红布嘴罩。

在一刹那间，燕南纱感到大仇已报，脸上杀意渐退。几乎是同时，她又觉察到巨大的异样。

她是见过哀奴王的，虽然每每只是远而相望，未曾真切谋面，但哀奴王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邪而不浮，人相易变，气质却难以伪装。

面前这个人，毫无此感。

她杀错了人，他不是哀奴王！

抽出剑，回头一看，阿森背对着她，手里也握着剑，阿森的对面，是一整队的哀奴王军。

燕南纱的冷汗流了下来，恐惧爬满全身。

她拉住阿森，转身想从另一边逃走。一队兵早已等在桥头，正慢慢向她逼近。

赤色军旗扬起，反射着天光，十分刺眼。

余光中，她看见一个人骑着马，从崖壁上方慢慢探出来。那人处在背光中，看不清脸，但她知晓，那必是哀奴王。

她已经头脑空白，死亡从未离她如此近，能突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边的兵都往中间靠近，但吊桥太窄，他们也不敢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阿森抽开燕南纱的手，回头塞给她一支手指长度的细笛，道：“这是寒宫先生给我的，我喊吹的时候，你就用力吹。”

燕南纱心说这是何物？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吹笛子？难道要用音律感化敌人吗？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阿森握紧自己的剑，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吊桥在阿森的奔跑中剧烈晃动，几个兵没站稳，一个趔趄就翻了下去。落地瞬间头砸开了，一地血。

“抓稳当了！。”阿森大喊。

燕南纱知道阿森要做什么，她大喊道“住手！”

可阿森这一次没听她的。

燕南纱被桥晃得动弹不得，下意识抓住桥边的麻绳。

常年的陪练下，阿森的体力，剑术，以及平衡感，都异于常人，他稳步冲到为头的兵面前，举起剑劈了下去。那个兵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就在阿森的剑劈到对方的脸上时，燕南纱听见耳边一声尖利的呼啸划破空气。

阿森举剑的手被一根箭矢射穿了，手悬在空中，不能动了。

燕南纱回头，崖壁上的哀奴王，正拉着弓，另一支箭对准的是自己！

想躲已经躲不开了，箭出弓的同时，忽然她感觉脚下一松，整个人连同脚下的木桥板一同坠落。阿森砍断了吊桥的麻绳。

在空中，她看见阿森的背上插了好几只箭。

“吹笛子！”阿森大喊。

燕南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狠狠吹了一口笛子。笛子没声音。

身边有很多兵坠落，阿森死死抓着断裂的麻绳，吊在半空中。

此时此刻，阿森整个背部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箭。

阿森垂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身体抽动了几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叫道，“别回头！”

还有更多的箭射向她，但她下坠的速度很快，离她最近的一支，射掉了她的一撮头发。

她从未如此懊悔，没能听得青衣男子的忠告。

下落中可以听见许多身体砸到地面，骨头碎裂的声音。就在燕南纱觉得那根笛子是在打斗中损坏了，自己马上就要去见哥哥和阿森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跟前，燕南纱离地面还有差不多半层楼宇高，就见一匹高头大马一跃而起。

正到她身子下方。

她一把抓住马的缰绳，在空中一扭腰，跨上马背。马稳当落地，一刻不停，呼啸而去。

也许跑了一个时辰，燕南纱的眼泪已经干涸，盐分黏在脸上已经成壳龟裂。身后没有追兵，她一把拉紧马的缰绳。

这是回家的路，但是她却不想回去了。她孤身一人在这大漠里，身上的烟灰色男子长衫已经破破烂烂，头发散乱，脸上都是尘土。一人一马，站在烈日之下。

身上汗流如注，心却如坠冰窟。

她无法接受，自己将阿森留在了玄机谷。

她很想冲回玄机谷带回阿森的尸体，但身体里的每一寸骨血都告诉她，回去就是送死。也许哀奴王正在等着她回去自投罗网。

回家，也许可以回到女儿身，承认自己是哥哥的替身，大家会接受她的失败，阿森的母亲不会怪她鲁莽，他们会一起给阿森举办盛大的葬礼。

但是之后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哀奴王要灭他们，易如反掌。

燕南纱想起了寒宫云说的，她并不了解哀奴王。不了解他，又如何击败他？

她下意识握住脖子上的项链，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她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将头发编成简易的麻辫，扯掉男子长衫，露出白色棉布长裙，用长衫的碎布做成了腰带。

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马立刻奔跑起来。

奔跑的方向，正是炎临关。

*****

副将跟在梁炎身后，问他道，“殿下，要不把那小子的尸体带回去，再给燕南奇下个套？那小子为了救他，被射成了筛子，燕南奇肯定不会不管他……”

梁炎安静地将甲胄卸掉，扔给副将，副将小声语：“在下这就去把尸体拉上来。”

梁炎叹了一口气，“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燕南奇不会再上当了。”

副将不解，梁炎道，“燕南奇只带一人来，说明他已经无人可用，或者他不想拖累其他人。此次战败，他朋友丢了性命，燕南奇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他继续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败就败在对敌人不了解，如果我是他，定会孤身潜入炎临。传令下去，盘查每一个进城的16岁左右的少年。”

副将领命，快马先行一步。梁炎脸上却并无轻松，他心中另有担忧，前几日宁家督卫来炎临滋事，怕只是明面儿上的。这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诡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