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宿野外是独孤谦不曾有过的经验，不过好在有霜绛雪的指点总算是在背风处用碎石垒成了灶，灶里燃起了火，还用烟熏出了几只兔子。“了不起，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独孤谦由衷赞赏。

霜绛雪虚弱的一笑道：“你知道天下五道有多大吗？你知道玉京有多大吗？书上看到，别人说的都算不得数。等你真正走过才知天下有多大，譬如从这往南二百里后便再无人烟了。一直到南陵才有零星的村落。这一段距离，你骑着快马昼夜不停也需要四天时间。所以说混迹江湖，能在野外活着比功夫还重要。”

听霜绛雪这么一说，独孤谦不禁对江湖又心生了几分向往。霜绛雪看出来了，笑道：“你出身王侯之家，衣食不愁难道也想踏入江湖路。”

独孤谦不愿意在霜绛雪面前暴露心事，便反问：“你呢！你喜欢江湖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霜绛雪毫不思索答道：“当然是江湖，在这儿看谁不舒服，只要你够强就可以杀了他。然后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继续生活，当你厌倦了便可以再去选择其他的地方。当然这只是我的江湖，自由而没有束缚。也有的人把江湖当做避难所，庙堂上失败了便隐于江湖。还有的人把江湖当做晋升之阶……所以说每个人眼中的江湖都不一样。”

独孤谦闻言，思索起自己心目中江湖，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还是小桥流水，红颜在侧……霜绛雪打断了独孤谦的思绪道：“唉，想什么呢！你快些睡吧，后半夜我喊你起来值夜。记住火千万不能灭，晚上火灭了，你我估计就要冻死在这了。”

“嗯。”独孤谦也知道自己该睡了，可却冷的睡不着。哪怕紧挨着火堆，蜷曲着身子还是冷的浑身打着颤。霜绛雪无奈道：“我受了内伤，真气要用来稳定脏腑无法渡些给你御寒。”独孤谦点头示意自己理解，谁知霜绛雪马上又道：“不过你体内有一丝真气，且是纯阳真气。你且按照我教你的办法运转，应该能抵挡一些寒气。”

独孤谦听完了霜绛雪传授之法迫不及待的盘起腿来依法施为。见很快便静下来的独孤谦，霜绛雪眼中不由得闪现出诧异之色。如此之快的入静实在不像一个初识武道之人。随着真气在淤塞的经脉中运转，独孤谦本只有小腹处感觉到温热，可很快那股热量便散至全身。像是泡在热水中似的，舒服的独孤谦差些叫出声来。

独孤谦是抗住了这个难捱的夜晚，可霜绛雪却没有抗住。后半夜独孤谦醒时，霜绛雪以紧闭了双眼任凭独孤谦怎么呼喊都没有动静。“不能待在这了，还是要找大夫的。”独孤谦急忙抱起了霜绛雪，随意的找了个方向行进。

就这样独孤谦抱着霜绛雪在荒野上漫无目的的奔跑着。或许苍天真的有眼，凌晨时一座小村庄出现在独孤谦的眼前。

“你，醒醒。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独孤谦轻拍着霜绛雪的脸庞，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就当独孤谦满怀希望的来到村子里时，才发现这个村子早就废弃了。这样废弃的村庄，城镇在玉京有许许多多。毕竟离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才过去三十多年，曾经的那些建筑还没来得及化作尘埃。

虽说这是个无人的村落，可毕竟还有没倒塌的屋舍，总是给了独孤谦和霜绛雪一个避风御寒处。收拾好了床铺，将桌椅板凳劈开升起火后。独孤谦一下累瘫在地上，他此刻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他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霜绛雪，心里道了声：“我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很快独孤谦就沉沉的睡去了，等到他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给勾醒的。“小馋虫，鼻子真灵。知道有好吃的，便醒啦！”霜绛雪拿着一只烤雀在独孤谦的鼻端晃悠着。

“你没事了。”独孤谦真是不敢相信，他满以为她会就那么死去。

“当然有事，真气全用于稳定伤势。如今我比你还怕冷，怕饿，怕累。”白衣女子说完话，又咳嗽了起来。不过独孤谦注意到霜绛雪的脸总算有了血色。

接下来的好多天，或许是为了不欠独孤谦什么。霜绛雪开始教导独孤谦修炼的一些基本常识，并且教了独孤谦剑法和暗器。

“错了，错了。用剑手腕要活，不能僵硬。”霜绛雪见独孤谦招式不够严谨倒也不客气一竹竿甩在了独孤谦僵硬的手腕上。

“我记住了。”独孤谦说着记住可下一式还是犯了错，免不了又被霜绛雪打了一顿。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学剑法了，你不是这块料。”霜绛雪抚额无奈道。独孤谦低头没有吭声。霜绛雪看了独孤谦一眼也不忍再说下去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少年明明在内功修习上很有天份，可在武技之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她哪里明白，对于一个初识武道者做到独孤谦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怪就怪她是个天才于这些简单的剑招一学就会。她唯一教过的人，方乾。那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尤其在武技的领悟还在她之上。

人说瑞雪兆丰年，前段时间的大雪刚刚消停，今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霜绛雪半夜醒来抬头往窗户外一看，只见独孤谦还在那重复演练者她传授的那一式剑招。霜绛雪微微一笑下床依靠着门栏看着雪中舞剑的少年嘴角露出一缕笑意，可随后又长叹了口气。她当然能看得出独孤谦是好武之人，也明白少年身怀极为厉害的神功。可却天生经脉淤塞，纵然那神功可以缓缓清除淤塞。可若想恢复常人一般起码需十年苦功。他以错过十年习武之机会，再浪费十年。差了二十年最好的时光，以注定他终身难以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可独孤谦心里哪里想到这些，他见着霜绛雪心里满是欣喜。就好像孩子学会了一首新诗总想在父母面前显露一下。独孤谦也是同样的心里：“绛雪姑娘，你瞧我练的这两招是不是都合乎规矩。”

霜绛雪摇了摇头：“剑法若只是合乎规矩，那也太简单了。就说我传你的两招，出自剑谱《青锋十三》。谱中只有十三招，然而每一招皆有数种变化，招与招之间的组合亦有多种。你若是能够从这两招，推演出另外的十一招。那才算你掌握了这套剑法，那才算合乎于规矩了。”

“从这两招，推演出另外十一招。这怎么可能？非武学宗师谁能做到。”独孤谦不敢相信。

“我，当初我六岁学了这两招。一年后我便推演出了剩余的十一招。”霜绛雪答道。

“您天资聪慧，世间不会有第二个……”

霜绛雪打断了独孤谦的话，道：“还有方乾，当初我传他这两式。他三个月便推演出了十招。”独孤谦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只见过方乾一面却无比的讨厌这个名字。“只要有人能够做到，我便相信我也可以。”独孤谦握紧了手中树枝道。

“那也不用急于一时，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找个镇子好好住下。”

“你不是说，方乾手下会在镇子中找我们吗？”

“是啊！不过如今我已经能发挥几分实力了，谁寻谁的晦气就要倒过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独孤谦和霜绛雪起了个大早，但即便如此还是行到中午才进了县城。独孤谦自幼没离开过玉京城多远。只在书里看过，说天下五道之中，玉京一道人口最多，最为富裕。可独孤谦万万没想到，在繁华似锦的玉京城外数百里的小县城竟然如此破旧。护城河变成了臭水沟，城墙大片的坍塌，完整处则盖满了房子为的就是靠着城墙就省了一堵墙的钱。

独孤谦本以为这县城和那荒废的小村庄一样，是战火中的遗存。可当独孤谦捡起脚边的一块城砖上面清楚印着“龙兴二年，江州府造”。龙兴是本朝太宗皇帝的年号，也就是说这座县城是在战火以后兴建，可二十年不到便成了这般光景。

好在虽然破财该有的酒馆，驿站还是有的。女子爱洁，霜绛雪到了客栈第一件事便是嘱咐店家烧一大桶热水上来。而独孤谦趁着曦瑶洗澡的时间，在楼下要了两壶酒。他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嘀咕着：“到底是这里的地方官无能，还是说玉京道大大小小数百个县城都是这副光景。”

不巧，独孤谦嘀咕的话被另一桌一个青年听到了。那青年晒然一笑：“这位兄台也是穿着儒衫，却不知如今是怎么个世道？”

独孤谦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青年，其身着一身银袍，上绣繁复的雷纹。如此耀眼的衣着一般人总是很难与之相称。可这衣服穿在这青年人竟让人觉得朴素，得体的很。有此可见其长的是如何精致了。独孤谦对这个英俊青年行了一礼道：“敢问兄台，你以为如今是个什么世道。”

“什么世道？你且往店外听。”青年人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手势道。

独孤谦放下了酒杯，听到了店外行商的叫嚷：“南陵的绸缎啊！上等的南陵绸缎啊！”闻此吆喝独孤谦瞬间明白了青年的意思。绸缎自古以玉京道出产为上品，可如今玉京道连绸缎都远远不如南陵了。

“兄台，明白了吗？今天的玉京道的人口尚不及大周亡国前的三分之一。却还是要维持着北关数十万大军。不仅如此每年西漠，南陵不仅不会上交给朝廷一分钱，反而分去了朝廷岁入的三成。”

独孤谦闻言心中也是叹了口气，外有强敌，内有割据。朝廷财政捉襟见肘，可官员们谁口袋不是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