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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物奇谈录》乌木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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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有建木者,高之入云,可为天地之桥。”

——《灵物奇谈录》

书生已然提笔良久,但手中的笔却迟迟不肯落在纸上,因为,现在是深秋时节。

以前最喜欢的季节是深秋,每逢此时,书生总会望着头顶那片广阔的晴空,听着松鼠在厚厚的落叶间翻找松果时发出的“沙沙”声,任思绪在无垠世界中遨游。若恰逢笔酣墨饱,文字自然会跃然纸上。

如今书生却不再喜欢深秋了,因为这个季节总会勾起他对一片叶子的回忆。秋季,果然是个令人肠断魂殇的季节。

书生毕竟是书生,他明白伤感其实是一种疾病,而美食是治愈这种疾病的良药。没有什么伤感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两顿美食来解决。

想到了这里,书生也无心遣词造句,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头,就向长安城里的天香阁走去。

唐国坐落了万千城池,这些城池各有各的特点。其中,“奇花名卉看洛阳,珍馐美食数长安”。长安城里有数百条巷子,每条巷子里都必备有酒楼。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要数天香阁。

“酒香不怕巷子深,巷子深处天香阁。”它坐落在长安最偏僻的巷子,而且还是那条巷子的最深处。尽管如此,寒来暑往,那里的宾客从来都是络绎不绝。

天香阁的金字招牌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煎出来的、炒出来的、焖出来的、炸出来的、卤出来的,炖出来的!无论你是口味刁钻的饕餮食客,还是走南闯北,思念乡味的怀乡之人,只要你肯来天香阁,绝对让你在最后打出满意的饱嗝来。当真是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书生来到天香阁时,早已饥肠辘辘。

“咕噜噜~”书生捂住肚子,晃晃悠悠地着座。随后有气无力地叫来店里的跑堂,吩咐他上一份三鲜面。跑堂应了一句,“得嘞,客官您请稍等!一碗三鲜面,麻溜的欸!

“让客官久等了,您的三鲜面来了!”三鲜面很快就被端了过来。

刚端上来的三鲜面还是热气腾腾的,汤面上窝有红红的虾子,白白嫩嫩的蘑菇,还有碧绿的青菜,书生迫不及待地尝一口面汤的味道,它完美地混合了虾子和蘑菇的鲜香,滋味儿鲜美无比!

正当书生吃得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位少女踏进了天香阁,瞬间就引起了众食客的注意。

按说,天香阁日日夜夜都是人来人往,进来一位秀美少女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她却有些特殊。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锦衣,棕褐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的巍峨耸立的山川,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点缀其间的梅花。一头长发用金色和银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的出奇的头发。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打扮得这么超凡脱俗的姑娘,竟然在头发上插了几根颜色艳丽的……鸡毛?

少女还未落座,嘴巴就像是连弩似的说个不停:“我要糖醋鲤鱼,松鼠鳜鱼,清蒸带鱼,油焖鲻鱼,烧黄鳝,炭烤鲶鱼,西湖鲜鱼汤!”

待菜肴一并上齐,少女吃得那叫一个豪迈,那叫一个痛快!她一只手拎着鳜鱼的鱼尾巴,把鱼整条拎了起来放入口中,然后大嚼特嚼了起来。旁人看得是惊心动魄,有些人是怕少女被鱼刺卡到喉咙,有些人是担心她被噎死。

少女吃了半天,终于把桌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干净净,还不忘美滋滋地吮了吮手指。然而付账的时候,少女竟然只是给了账房一片鸡毛……

账房当然是不愿意呀,在学术上,和那位少女争辩了半天关于银子和鸡毛之间的不对等关系。

书生凑上前去,打断了他俩的争辩。

书生问少女:“姑娘,你知道吃完东西要付账吗?”

少女点点头,“这个自然晓得的。”

书生问:“那你是否忘带银子了?”

少女:“哼,本姑娘记性这么好,怎么可能忘记呢!”

书生又问:“那……你的银子呢?”

少女说:“说来惭愧,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银子。”

书生一阵无语。

最后,还是由书生代替那位少女付了那桌子菜肴的账。

临走前,少女貌似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摘下一根金色鸡毛,递给了书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所以我把我的一片羽毛送你,你可以用它许一个愿望。当然,满足与否,还是得看本姑娘的心情。”

书生接过金色羽毛的瞬间,就发觉到了它的不凡!书生在羽毛里,感受到了一股火焰的躁动!他细细把玩着那根羽毛,发现它根本不是根鸡毛,而是,上古神鸟金乌的翎羽!

“对了,这片翎羽三天后就会自燃,所以,如果三天之内你寻不到我,嘻嘻,你懂吧?”少女笑眯眯,贼兮兮地说。

书生正要发问,不料瞬间就不见了少女的身影。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翎羽放入书笈里。

书生在长安城内四处打听附近的不凡之物,得知长安城南的森林里,长着一棵上古建木!那棵建木高耸入云,也不知到底存活了多少岁月。

随后他又来到天香阁,备了些粥饼干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书生打开折扇,踏上了寻觅建木的旅程。

城南的森林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树,其中最为壮观的,便是那片蓝花楹树林。此时正是蓝花楹开花的时节,树上缀满了一团团蓝紫色的花朵。书生漫步其中,香风拂过,落英缤纷,腰间的玉佩也发出脆生的撞击声。

建木并不难找,离森林老远就能看到一根捅破天的“柱子”!那根“柱子”就是建木。书生就朝着的建木的方向走了整整三天,终于来到了建木的脚下。

书生站在树下,朝树顶眺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有一位少女正躺在树枝上睡觉,那位少女,正是翎羽的主人!

书生拿出那片翎羽,冲少女喊了一声:“姑娘,你的羽毛掉了!”

少女惊醒,朝下面望了一眼,看到书生手中的翎羽后,两眼一黑,直接摔了下来。

对书生而言,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

对少女而言,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吓。

就在少女即将摔个狗啃泥时,建木伸出一根树枝,稳稳地接住少女。

少女冲建木做了个鬼脸,“谢谢你,木头。”

书生先是向建木作了个揖,接着对少女说,“我遵守承诺找到了你,你是否也要遵守承诺满足我一个愿望呢?”

少女咬了咬牙,“要银子没有,要命也没有。这里只有木头一根,你要是想要,我……也不给!”

书生微微一笑,“我不要银子,我不要性命,我是为这棵建木而来。”

少女顿时急了,“不给不给,就不给,木头是我的,谁也不给!”说完后赶忙抱紧了那棵建木,只是建木过于粗壮,少女连它的十分之一都抱不住。

书生哑言,他的确未曾见过这种奇女子。

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说:“姑娘误会了,我只想来此见识一下建木的奇异之处。与姑娘的相遇,纯属偶然。”

少女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那双紧搂建木的白嫩的胳膊。

书生继续说:“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我是世间的执笔人,希望将世间奇闻异事尽数纳入一本书中,所以,我需要很多故事。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希望听你讲一下你和建木之间的故事。”

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相信他的愿望竟然如此简单。

书生误以为她不愿意,赶忙说:“如果姑娘不愿意……”

少女终于回过神来:“愿意,愿意!”

说完,少女回头看了建木一眼,弯弯的眼角满是笑意。

“喂,在听故事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喜欢上一根木头吗?”少女问道。

书生并未回答,一边添水研墨,一边望了望建木,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少女灵巧地跳到了建木的一根枝桠上,后背倚着建木,一双白如玉藕般的腿在半空不老实地晃动着。

随后,她便开始讲上她的故事来……

从前,我是太阳神尊座下的护法金乌,好吧,说白了,我是太阳神养的一只鸟儿。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当他的声控灯。每次他一回寝宫,就拽拽地说一句:“神说,要有光。”然后,我就得噌的一下亮起来。他睡觉前,还不忘拽拽地说一句:“神说,要有暗。”这个时候,我就会先灭灯,然后在黑暗中对他竖起中指。

这种日子,我能忍吗?当然可以忍,而且一忍就是几百年!因为不忍也得忍呐,我又打不过他……不过,鸟生总是充满了惊喜。有一天,秋神尊不知道吃错什么丹药,竟然与太阳神怼了起来。就太阳神那个暴脾气,还没等甩开膀子呢,直接进去干架了。等他们两个大神越打越远之后,我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太阳神殿,重新获得了自由。

离开神界后,我继续飞啊飞,飞啊飞,一直飞到了这里。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木头。

他几乎满足了本姑娘的对木头的所有要求。第一,他长得高。第二,他长得很高。第三,他长得真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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