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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第十四回 北斗星君布邪阵 地府娘娘统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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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市上,千鬼夜行。

那丘道士见店中伙计、歌姬、乐师、厨子都往市上去了,急对众人道:“中元未至,不知怎么的鬼门大开,我见这些恶鬼冤魂都非自由行事,也不知受何人节制。”

锦瑟道:“我店中伙计都是些好鬼,不会凭白乱走,我等一道往玄武门看看究竟。”说罢领着众人出门东行,经中轴向北往来到承天门下。

再看宫门早已洞开,那门下群鬼正往北进宫,他们行走缓慢,互相不见照应,但队列整齐,踽踽地走。

众人被群鬼挤在门边,那柳三郎道:“今夜生了这遭乱事,也不知宫中陛下如何。我有心护驾,怎奈何众鬼将路堵塞了,气气气!”

一边春燕道:“将军心系社稷,我可与你解了这难处。”再看薛锦瑟,道:“娘娘,春燕可去得么?”

薛锦瑟道:“你先携柳将军前去救驾,我带众人进宫便了。”

春燕将那袖子递过使三郎抓稳,又转身来到三郎背后,两手把他腰掐住,道:“将军可把眼闭上。”

三郎心想飞檐走壁有什么怕的,想我十五岁便征战沙场,手下死伤者无数,这春燕也太小看我了。当即道:“不打紧!”

这话出唇当即后悔,就见春燕一个纵身,那两只掐着腰的手向上用力一提,二人竟垂直向上飞了十余丈高,三郎心下惊惧,不由就是“啊”地长喊了一声。喊声未完,两个便自门下平地处到了墙上。

春燕携着三郎,又一点玉足,又向北飞出十丈,到半空力尽停住时,凭空一踏,又是十丈。三郎眼见春燕柔弱女子竟有这般身法,不禁感叹:“果然仙凡有别,以我这身工夫,即便是每日不吃不睡地苦练,也得不了如此啊。”

空中回头看时,就见春燕脸上是惬意的笑容,她见三郎脸上惊异,道:“将军,我带你去月亮上好不?”

三郎一张脸红彤彤,道:“只到寝宫见驾吧。”

再说那承天门下众人,皂白道:“我在那山中,曾学了个御剑飞行的本领,可越过这门飞进去,不知丘道君和四护法怎么走?”

那一边雷震子道:“师尊和薛娘娘可先进门,我可送几位大人进城。”

他将目光往一边洒了,食指点数着:“一二三四五……”数到五时正点到丘道士。

丘道士道:“不需你携带,你师尊都有个御剑飞行的本事,当我便没这点能耐不成。”雷震子拜道:“不敢不敢,是我多事了。”

只见丘道士一甩袖,将那衣服下摆叫四护法抓了,口里念了决,他一个凭空飘起来,四护法脚下也各自生出一片青云,五人当下上了城墙,往内宫飞去。

皂白锦瑟见状互道:“该我们了。”皂白掐诀背剑,御剑而去,再回头时,便见薛娘娘已赶在身畔,后面那雷震子双翅一挥,也和咚呛咣当两童子跟在后面。

且说众人先后来到那玄武门上,放眼看时,只见脚下空地之上已整整齐齐列了十二队恶鬼,仍有后队不断过来,他们拍着整齐的队伍,缓慢的汇入到方阵当中。入了阵,也不喧哗也不喊嚷,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是要开个猛鬼运动会么?”四护法之一的高不成道。

一边丘道士道:“我还在凉州时曾听师傅讲过,但凡恶鬼,有可渡有不可渡,凡那不可渡的恶鬼便游荡人间,因魂魄无所依托,只再存十数年时间便得消散了。今天眼见这样情景,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聚会这么多不可渡的恶鬼作甚?”

薛锦瑟道:“你道门中只讲清静无为修道成仙,像这样的事你怎知道。这叫千魂阵。”

“千魂阵?”那丘道士问道,“有什么说法?”

锦瑟道:“你师父说得不错,这些不渡恶鬼每只确实只有十数年寿命,但聚的多了,那怨气冲天:几位想情,那些不幸早亡的,悔不当初的,大仇未报的,有欲未填的,如今都聚在这里,该是怎样的一股怨气。这阵是要聚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恶鬼,将他们怨气炼化食之,一来寿元可增,二来道行可成。 ”

“邪术邪术!”一边咚呛童子听了,对皂白道,“望师尊怜悯这些鬼魂,破了此阵,还他们自有去吧?”

此话一出,另有雷震子和咣当也道:“是了是了,师尊怜悯!”

皂白听了尴尬,拉过咣当,道:“你也来裹乱,我这身上有哪些本是你不知道?我怜悯他们又如何,仙道法术我一窍不通,怎么解救?”

咣当也小声道:“师尊,那小童就不知道了,您得自己想办法。”说罢嘿嘿一笑。

皂白听闻便觉好气又好笑,对薛锦瑟道:“娘娘,这是你幽冥界的家事,我山中小门小派不便插手。”又对那丘道士道:“丘兄乃是正牌道士,此处正是你慈悲场子,你出手吧。”

那丘道士道:“是了是了,李相公你看我便是。”

他说罢,将身上衣裳脱个精光,向城墙下纵身一个跳跃,皂白心道:“我这激将别害死人吧?如果这丘道士一跳摔死了怎么办?如果没摔死叫下面恶鬼分食了怎么办?”正想着,就见脚下一道金光闪过,那跳下的道士未还不到地上就换了一副身形,再看时,身高十丈浑身金光,两只船一般的大脚踏在地面,把那尺半的青砖踏碎了一大片。

又听丘道士喊:“哪个妖魔布此恶阵,立刻出来答话!”

那薛锦瑟乃是个女子,见丘道士赤身露体的,忙吧头转了,对皂白道:“既然有道君出手了,我不便下场,先看他手段吧。”

皂白也是尴尬一笑:“娘娘在此观战便好,我方才使个激将法,不想这个瓜娃子就直接跳下去挑战了。”

那丘道士喊了一声周遭无人应答,又道:“若不答话,我先破你阵,将你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恶鬼都渡到地府里去,看你成阵!”

薛锦瑟心想:“你怎渡得了这么多恶鬼,更何况如果地府真收留,这几千恶鬼也不至在人间游荡了。”心道丘道君也是使激将法的一把好手,伸出食指挡在眼前,只把道君那紧要地方挡了,看他如何破阵。

不多时,那东侧门上飘来一人,是个老头模样的,脚踩巴掌大的一片小云,慢吞吞来到道君真身眼下,道:“仙人暂收神通吧,我是这门中守神,我知这些恶鬼来此缘由,但与道君说明。”

丘道士道:“你说吧,我这法身显了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收得了。你说话声音大点,我现在身高十丈,听你说话就像蚊子嗡嗡叫。”

那老头道:“是了是了,道君神通广大,小神法力低微的,方才不敢在道君面前喝喊,恐怕犯了您的恼。”

当下在那云上一个拱手拜了,道:“这阵叫‘千魂阵’,乃是个聚怨气炼化法力的邪术。”

“这些我早知了,你只说后话,这阵是哪个布的?”丘道士问道。

那老头道:“那位尊名小神可不敢说,只怕犯了忌讳,连这小小守门的神位也不保了。”说话时,那云上脚底竟有一些颤抖。

“你不说,我一掌劈了你,再把你尸身丢到这恶鬼群中分而食之!你不知我与那九幽地府的薛锦瑟娘娘是至交,你若惹我,我叫你非但神位不保,连尸身魂魄也不保,若再惹我到更气出,世间便没你了!”丘道士那法身纹丝不动,也不知这邪恶的话从哪儿说出来的。

老头听了忙是几拜,道:“是那北斗星君布的‘千魂阵’!”

一边薛锦瑟听了,心下一惊,道:“我知这北斗星君也是天界斗部正神,怎的也使起这些邪法来?”

丘道士也如是问了,老头道:“道君不知,天界诸神知道如今这元天地将尽,那位不高权不重的、法力低微的、寿元有限的,三年四月后便遭天劫。心中早有打算的多去了,偷蟠桃的偷蟠桃,偷仙丹的偷仙丹,到那斗部里,即没上面庇护赏下延寿的宝贝,也没些提升法力的正道,便兴起了这般不择手段的手段!”

“天界正神,也这样下作!”丘道士愤愤道,“你且退下,我喊那北斗老儿出来理论!”

老头道:“道君你莫喊了,他听你不见,只再等半个时辰,那阵列好了,他才出来炼化恶鬼受用呢。”

丘道士又要喊时,就觉身上热气回流,一个小周天下来,已将身上法力耗尽,十丈法身维持不住,缓缓又变回人身来,一变回来便是浑身瘫软、伏地不起了。

那老头又下了地,好半天将他搭在他那片巴掌大的小云上,又好半天两个乘了云上到玄武门来。

皂白拱手谢了老头,道:“辛苦老人家了,你方才说再有半个时辰北斗星君才来,莫不是我这道君哥哥一冲动把法身显早了么?”

那老头道:“是了是了。”又见一边薛锦瑟,就跪下来道:“娘娘万福!”

薛锦瑟挥手叫老头起了,道:“这‘千魂阵’怕不是北斗星君头一遭使了吧?”

老头答道:“娘娘明察了,这样阵法,那北斗星君每半月使一次,此前都是在长安远郊聚魂,也许是使得多了那魂数量不足了,没了办法才布阵来了这里。选我这玄武门,恐怕是当今唐王在此举了屠兄杀弟事,怨气最重的缘故。”

锦瑟道:“你回本位去吧,这事交由丘道君处置便好。”

又听那地上瘫着的丘道士说:“是了我不把你喂鬼了,放你去吧。”

老头千恩万谢,又驾了小云飞走。

皂白见丘道士此时有气无力,调侃道:“道君方才神力乍现,果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能!”丘道士道:“你这不是夸我!”

皂白道:“怎不是夸,我见道君身高十丈,威武庄严,将这老爷子吓得魂飞魄散的。只是没坚持一炷香,就萎靡了,也许是道君晚饭吃得不饱吧?”

那丘道士听了生气,但也无力与皂白争辩,只好闭着眼气哼哼喘着。

锦瑟道:“四位护法,你们需去这城墙之上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位守着,待会儿北斗星君来了,你们将这些符烧了,可暂困他在这里。”

那四护法领命各自去了,锦瑟又吩咐一边两个小童道:“你两个过一些气力给丘道君,别听你师父调侃,等那北斗星君来了,我也不便和他动手,你师父身份过高也不便和他动手,你几个也打他不过,还得靠道君。”

两个童子点头称是,凑在丘道士身边过气力去了。

一边雷震子道:“娘娘吩咐我做什么?”

“我给你一把皮鞭,你将它缠在腰上飞往半空待命,待他与丘道士话不投机大打出手的时候,你见机会就挥鞭打那星君。这鞭子是我身边法宝,一甩之下雷电俱下,可打他个短时间动弹不得。”薛锦瑟说罢将腰上一条丝带解了交给雷震子,接过时,那丝带变了一条皮鞭自己缠道鸟人腰间去了。

皂白道:“娘娘真是将才,但不知要安排我做什么?”

薛锦瑟道:“待星君到时,你与丘道君一同与他斗便是,他是天界正神,你两个凡人斗他一个也算不上欺负他。”

皂白道:“我去都他那不是送死么?我身上什么法术也没的,到了阵前怕是白给他了。”

锦瑟又道:“你背后背的可不是凡间兵器,若细说处,那与我哥哥也有些关系,这其中故事等此事平息来再讲与你。你只大胆下场去,将剑出鞘,后面事便有分晓了。”

皂白道:“但有玉龙在手,为卿肝脑涂地!”

锦瑟看他时眼神坚定中带了一些调戏,照他那张笑脸便是一个巴掌。皂白遭了这巴掌,立马收了油嘴滑舌相,道:“遵娘娘旨。”

薛锦瑟再看那门下诸恶鬼,这时整齐地四面摇晃起来,乃是前后左右前后左右,便知时辰到了,便嘱雷震子道:“那星君来了,你去天上待命吧。”

雷震子应了,振双翅飞起,潜到西边一朵云中去了。

方才藏好,正北方七星中那颗摇光星闪了几下,一条白光坠下来,直到脚下鬼阵正前方,站定一人,身上白衣白裳脚下一双白靴头上一条白冠带,先是背朝群鬼,站定后又转了身,才看清是个红脸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喊道:“那门上的,下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们了。”

薛锦瑟对皂白道:“我是冥府中人,冥府主死,这北斗星官乃是天界正神,北斗也主死,我不便和他见面,更不便和他动手打斗,你先下去撑一撑吧?”

皂白道:“是了是了”。说罢掐诀背剑飞到那白衣红脸的面前十步远处。

那人见皂白刚要说话,皂白便是一阵大笑,笑吧又道:

十万天机多善变,云中神仙也相嫌。

一朝寿数快到了,妖魔鬼怪现真颜。

那人听了,气道:“你在这里叫什么?那上面的大人们只管自家风流,哪管我们这些小神死活,无人管时,我与自己谋条生路怎么了?”

皂白道:“非也非也,星君你这不是谋生路,这时断人生路。你看这九千九百就是九恶鬼,你要延寿便延寿,拿他们炼化什么?他们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吃他们,他们父母怎不得伤心?你一个天界正神,怎么毫无恻隐之心?”

那星君道:“你自己赢了九百年寿才这般讲,你看你人间闯荡得了富贵的,谁不是想着长生不老?人间君王为了多活几十年,哪个不是搞得生灵涂炭黎民苦不堪言的?”

皂白道:“你莫将你的龌龊事和人间事比,你只将这阵收了,我与你干休便了。”

他话说罢,那星君一个移形换影,再看时已到了皂白身边,飞起就是一脚,皂白叫他这一脚好踹飞出十几步远,忍着疼缓缓爬起,就见:

那星君手里正拿着黄金剑,又将剑尖指在皂白脸上,道:“我先把你收了,再到你洞中将你那些徒子徒孙都杀干净,用他们尸体将你玉柱洞堵个严实!”

他持剑正要向前,就见那西边云中,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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