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弯着腰侧头一看，凝着眉说：“还愣着干啥？回家等我。”

越是让她回去，叶七七就更是想看江川到底怎么处理这么脏的鸭毛，“我不回，要回一起回。”

江川拿她没办法，憋着气全神贯注于鸭毛上，估计再说两句话就要吐出来。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粪坑边上已经堆了几堆小山，打捞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江川两手腾在空中也有些无措，他虽是地道的农村孩子，除了做一些基础农活也不是什么都精通，糙汉子不擅长的东西他照样不擅长。

“村里有河吗？拿到河边去洗洗就行了。”叶七七问。

“井都结冰，别说河了，再晚来一步，这些鸭毛也都冻住了。”江川的两只手已经看不到一点皮肤的颜色，都被深深的屎绿色覆盖。

突然，江川突然有了办法，“去找小六子，他一定有办法。”

叶七七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对应的人，那个个子不高脏兮兮腼腆的小男孩？

她倒是真的对那孩子的生活很好奇，马上同意，鸭毛都划到一个破袋子里，争分夺秒的去了。

上次来小六家，叶七七只在院子里瞧了瞧，全都是狗，她也不敢靠的太近。

这次江川在门外喊了两声，小六激动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憨笑过来开门，见叶七七有些不敢进门，又回去麻利的把几只没拴绳子的狗套上套。

“大川哥，我正想去找你呢，你来了正好。”这孩子的小脸还是那么埋汰，不知道吃了什么，嘴角一撮食物残渣。

“啥事？”江川把装鸭毛的袋子拿给小六，一边问。

小六一看袋子里的东西，咧嘴一笑，“大川哥，你整这么多大粪干啥？埋汰死了。”

“小样儿，你还知道埋汰！快把鸭毛帮哥挑出来。”江川的手指在小六鼻子上刮了一下，满脸宠溺。

叶七七倒吸一口气，这孩子浑身上下几乎被油泥包裹，头发被剪的东一撮西一撮，有长有短，落了满满的灰，只有眼睛清澈透亮。

“嫂子，你真好看。”

叶七七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想起白天在镇上江川给她买了点饼干没吃完，马上从裤兜里掏出来塞给他。

这孩子蹦蹦跳跳的兴奋到不行，饼干揣进怀里，乐滋滋的挑起鸭毛，手上沾满了鸭粪，嘴角还是上扬的。

“你这不是坑人吗？欺负人家年纪小。”叶七七走到江川身边，质问。

“等会你就知道为啥找小六了。”江川绝对不会因为脏和累排斥某些事，小六眼疾手快是出了名的，这是物尽其用。

很快，一边传来了小六的喊声，“大川哥，嫂子，鸭毛挑完了。”

叶七七惊住，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鸭毛挑完了？

眼前的袋子里只剩下让人作呕的墨绿色浓汁，鸭毛已经被攥干摞在一边，只剩下冲水这个步骤就清理完成了。

江川挑着一桶水过来，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清理的差不多了，最后两个人又烧了一锅开水，鸭毛被烫的根根分明，洁白无瑕。

“大川哥，你们要鸭毛干啥？”小六终于拿出怀里的饼干，大口吃起来。

捞完鸭毛的手只是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这小家伙真是不知道埋汰，江川没误会他。

“这个我不懂，你问你嫂子，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江川把鸭毛整齐的摆放在热烘烘的炕上，那些鸭毛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蓬松，变成可爱的羽毛。

“今天有人来买狗，给我二十块钱。”小六说的很事坦荡，十几岁的小孩子这一刻很从容。

江川的手上动作一顿，“什么人？你卖了？”

“不是村里人，村长带来的，可有钱了，比毛叔还有钱呢——我才不卖，他想买的是我的大白，给多少钱我都不卖大白。”小六一脸骄傲，应该是觉得自己做了件极其了不起的事。

江川却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没作声，陷入沉思。

“卖了吧，至少还有钱拿，你一个小孩子扛不住村长他们的，不然到最后大白没了，钱也拿不到。”江川很是语重心长，叶七七听的云里雾里。

叶七七心知肚明，村长是个恶棍，上次她从他手里套出来的的赃款还没想办法花出去呢，现在他又不知道在搞什么，真是闲不住啊！

“我才不信！我就不卖！”小六这孩子的倔强让人佩服，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直面人生的所有苦难，让人心疼。

叶七七一边心疼一边不爽，既然江川已经预见小六无法和村长抗衡，怎么不帮他呢？

鸭毛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充盈成了上等填充材料，轻盈洁白，每一根都充分蓬松起来，惹人喜爱。

这些鸭毛绝对不能带回江家，老太太搞不好会骂个没完，没准会偷偷把鸭毛都扔掉，所以接下来的制衣程序都要在小六这里完成了。

江川把镇上买回来的东西分了一部分给小六，轻车熟路，看样子经常给小六送些吃的用的。

这样看来，小六替江川做这些小事，是真的心甘情愿。

回去的路上，叶七七一股脑的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小六不愿意卖狗，你咋给人家瞎出主意？”

“村长带来的人，今天说是买狗，明天就可以抢狗，他肯掏钱的时候还不抓住机会？”江川不愿多解释，毕竟他早就听说村里要来一个大人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好像是这么个到底，换下一个问题。

“因为不想让你爸去赌，你的钱都拿给家里用？今天去镇里花了很多钱，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到底又多少钱？”叶七七觉得自己问这样的问题很怪，好像自己多贪财似的。

记得已有一次爸爸来给她们母女送钱，妈妈把银行卡扔出门外，第二天爸爸就派人送来了现金，足足两个箱子，说是给她上学的费用。

那时候的叶七七平日并不缺钱，已经知道钱是好东西，可妈妈却好像并不稀罕，还说如果不是为了她，肯定不会稀罕拿一分一毫。

叶七七一直以为妈妈是赌气，毕竟爸爸的钱大部分都拿给了他妻子，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也许给她们的只是冰山一角呢？妈妈是吃醋或是口是心非吧？

所以自那以后，小小的她就在心里认为女人对男人的钱是很敏感的，最好不要触及，否则会伤到彼此的关系。

而现在，她实在忍不住想知道，江川这个隐形‘富豪’，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川抿嘴一笑，淡然处之，“应该不比毛旭旺少吧，没算过——”

what？！

比毛旭旺的钱还多？比首富还要富的人居然伪装成穷屌丝，该不会他本身就是个阴谋吧！

叶七七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努力克制情绪，佯装淡定，“你是怕有人绑架还是有人管你借钱？”

哈哈哈哈哈——

江川很久没有笑的这么放肆了，一般的女人知道自己男人又很多钱不应该兴奋的手舞足蹈吗？

“村里需要有一个首富，而不是两个有钱人，你不懂，不过你也不需要懂，从明天开始钱都给你保管吧，咱们家也该过上正常日子了。”江川如释重负的语气。

本以为穿越到一个穷到掉渣的家里受磨练，一眨眼的功夫又要让她锦衣玉食了？这到底什么剧情啊！

以前花老爸的钱从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个男人把所有家当交给她管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考验？剧情需要？难道是爱情？！

在大门口，叶七七朝一墙之隔的二妮家瞧了两眼，如果不是今天时候不早，她一定闯进去跟那个贱女人打一架，解解恨。

不给她过多逗留时间，老太太丧着脸对叶七七喊，“出去浪一天，把我孙子弄的五迷三道，什么东西！”

叶七七忍了，径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奶奶，这话太难听了，被别人听去了您脸上也挂不住吧，外村来的媳妇天天被欺负传出去我倒是没什么，您就丢人了。”

老太太瞪了一眼，气的原地转圈，脸上的皱纹横竖交织在一起，让人又怜又恨。

桌上扣着盆子，底下是留给她们两个的饭，炒酸菜粉条，玉米饼。

江川和叶七七大口吃，江大路抽着旱烟在一边絮絮叨叨，“大川，不行咱搬家吧，二妮这臭丫头一直打你主意，见不得咱家好，爹怕你扛不住。”

“不搬！”叶七七嘴里含着饼子，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