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是，除了隗安宁，似乎没有人能看到烠和他所居住的那扇红门。

那里原本只是一面空白墙壁，位于她家与隔壁邻居房门之间，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及在梦境里体验到的真实痛感告诉她，唯有接受这个事实才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看火灾。”

她只好这么说。

姜海娜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火灾有什么好看的。好啦不说了，快点拿好东西跟我一起去上课。”

隗安宁回到家仓促地收拾一下单肩包，抬头看到的不是等候的姜海娜，而是注视自己一举一动的烠。

刚认识他时，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好奇。

要不是姜海娜在场，她很想问一句他在看什么。

“这女孩，是汝的友人？”

她瞥了眼看手机的姜海娜，含糊地嗯了声。“你想说什么？”

烠歪歪脑袋。

“吾去查看梦兽。”

不等隗安宁提问，烠转身进入她面前的墙壁。

“……”

“别发呆啦，你快点，我在门口等你哦。”

姜海娜站在门边说。

?

和往日无异的周末，隗安宁像往常一样把各种蔬菜丢进水里搞一锅素食大杂烩，客厅的音响里放着喜爱的偶像团体的新专辑。

“她身上有梦兽之气。”

站在她身后的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惊得她差点松手让汤勺砸脚背上。

“你说什么？”

“是蛇之亲眷。”

“你怎么看出来的？”

烠指指鼻子。

连物种都能闻得出，不知该不该夸奖少年聪慧过人。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汝说需要休息。”

“这就是你隔一星期告诉我这件事的原因？”

“是。”

隗安宁愣了愣，竟不知如何反驳。

“汝放心，气味很淡，源头不在她的身上，许是她与梦兽亲近之人有过接触。”

隗安宁往汤里丢番茄：“会不会梦兽只是路过？”

“如若那般，味道应该很快消散，然她身上气味还挺新鲜。”

换句话说，就是姜海娜会固定接触到的人之一。

“能不能确定是品行优良的梦兽还是搞事的梦兽？” 身边的挚友居然也会跟梦兽扯上关系，这是隗安宁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知晓。”

虽然在烠的眼里隗安宁有着能驯服梦兽的能力，却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方面他们倒相辅相成。

端着煮好的一大锅炖蔬菜往茶几上一放，烠轻盈地跳上沙发霸占正中间的座位，隗安宁搬了椅子坐在他对面。

“决定了，吾要跟着汝，直到找出这只梦兽为止。”

烠的话引得隗安宁抬头，只见烠笑得非常灿烂，耀眼的微笑足以打败一切阴霾。

这家伙好像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方案。

?

几天后，隗安宁就明白烠所说的跟在她身边是什么意思。

她和姜海娜像往常一样进入阶梯教室，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黑色中发的少年身边时，内心是崩溃的。

那张明媚如光的笑脸和矮自己小半个头的精瘦身材，无论如何都不会搞错，要说改变，也只有那红色的高马尾消失不见。

“你跳级的吗？”

“海归子女？”

“看起来好小啊。”

“你的名字好特别耶。”

周围人的好奇心爆表。

“隗！”

烠率先看到她，抬手与她打招呼，围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们同时看向隗安宁。

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班上的人平时与她往来不多，现在突然同时注意她，搞得她像什么奇珍异兽似的。

不过，还以为他会把那两个恨不得时刻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也带来，果然两个孩子还是太引人注目。

“安宁，那是你朋友？长得好可爱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姜海娜眼前一亮，手肘推推她。

这年头没有人不喜欢美少年的。

“算是吧。”

烠都表现得那么热情，没道理还要遮遮掩掩。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朋友？居然还瞒着我。”

“也没有刻意隐瞒，就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告诉你……”

其实人家早就见过你了，隗安宁在心中说。

上课时，隗安宁总是忍不住将视线飘向烠，他坐得端正，煞有其事地看着黑板。

不少人都在偷瞄他。

这家伙虽然长着一张少年脸，有时候说话也非常天然，好似没有分毫烦恼，但她能感觉到这只是他表现的假象罢了。以他的心智成熟度，可能在座的人们（包括讲台上的老师）在他眼里都是年轻有活力的晚辈。

与其说是对老师讲课的内容感兴趣，不如说烠对老师接下来会如何解释自己的论点感到有趣——

毫无根据地，她就是这样认为。

今天的课不多，过了中午，下午就是休息时间。

“安宁，今天有空，你要不要去看看你那亲戚呀？”

收拾东西时姜海娜突然这么说。

隗安宁的家不在本市，前阵子倒是有个远亲弟弟考到他们大学，就是运气不好，没读几个月就遭遇车祸，躺在医院里吊着腿绑石膏。

她和那位远亲没什么交情，从小到大每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论辈分是自己的弟弟。

“去看看吧，他一个人挺无聊的。”

姜海娜看起来比她更热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上了隗安宁的远亲兄弟，也只有隗安宁清楚，她的确是有看上的人，但不是她的远亲，而是医院里的某位医生。有好几次她都借着自己去医院为名，顺便在楼道里晃悠，看能不能撞见自己心中的王子殿下。

“好吧。”

没理由不答应。

想起烠出现在她身边的目的，隗安宁张口想招呼他一起，看到的是被一群人簇拥的开朗少年。

“这么说，烠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可以这么说。”

“你的家庭一定非常好吧。”

“于……对我而言，只要舒适就是好的。”

他对所有人的谈吐举止都非常感兴趣的样子，那些人看他的仪态，都以为他是富人家出生、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修改口癖也是辛苦了。

想了想，隗安宁还是没有叫上他，唐突地把“第一次”见面的人带去医院看亲戚，总觉得怪怪的。

带着水果和点心来到医院，姜海娜毫不犹豫地拐弯进入另一栋楼。

就知道会这样，隗安宁想。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接触什么样的人才会沾染上梦兽的气息。

就目前她所看到的梦兽而言，大部分算不上什么好货色，只要是激烈的情感它们都爱吃，大多容易成为噩梦碎片的实体化，将人们从虚幻的焦虑带向实质性的绝望与悲伤。

如果被梦兽缠上的人散发浓厚的负面气场，那就糟了。

这样想着，隗安宁的脚步忍不住跟上。

“安宁，你跟着我干嘛？”

姜海娜似笑非笑地停下脚步。

“我想看看你的王子殿下长什么样。”她说，“总听你提到他，我却一次都没见过。”

姜海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发尾。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瞎说什么。”

“单相思？”

对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漂亮女孩而言，还真是难得的事态发展。

“我们还没那么熟，手机号我都没要到。”

“那你怎么知道他今天在哪儿？”

“全靠猜。”

隗安宁无语，看来好友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这么执着。

跟着她在陌生的大楼里溜达一圈，总算从路过的医生那打听到目标人物今天外出参加研讨会的消息，姜海娜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

“好啦，这次不行下次再碰运气。”她只能这么安慰。

姜海娜抿起好看的唇。

“我们先去看你的远亲吧。”

“还以为你要见色忘友。”

“我才不会~”

两个女孩嬉笑着走向目标大楼，踏入大门前，隗安宁无意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一个四处张望的身影——

不是烠还会有谁。

#####第一话的时候就应该打招呼的。欢迎光临，我是矢车菊子。嗯，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阴天。好的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