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外婆监督着罚跪，龙樱跪的腿都站不起来了，下午的跳绳自然也没去成。

就算能去，她也不敢，她还想着好好表现让外婆看到继续让自己上学呢。

至于上学有什么好，龙樱是想不明白的，反正大家都上她也要上。

年年过年外婆都会买布做新衣，一年到头龙樱也就这个时候能穿上只属于自己的新衣服。

今年外婆给龙樱做的是一件新棉袄，棉花是自己种的，外婆在忙活，龙樱就去煮饭，土豆藏在地窖里，往常龙樱怕黑都是外婆去拿的，这会龙樱不敢矫情，乖乖的下地窖拿土豆。

地窖里面很黑，龙樱提着马灯掀开盖在地窖上的旧门板，用脚小心的探着梯子慢慢下道地上，还好马灯没灭，外婆说马灯灭了是不能进去拿土豆的，这个地窖是好多年前挖的，龙樱听外婆说她曾藏在这个地窖里躲日本鬼子躲了三天。

马灯昏暗的光线照亮黑漆漆的周围，龙樱听到有什么呼啦啦的跑动。

“吓我一跳！”龙樱拍着胸口，有心转身回去又觉得就因为一点声音就不拿土豆实在太窝囊了。

“我很胆大！我很胆大！我什么都不怕！”龙樱嘴里念叨着继续往前走。

“曹婆的外孙女来啦！”

“快躲！快躲！”

“乌云盖顶啦……”

“谁！谁在说话！”

呼啦啦的跑动声里忽然传出一丛乱糟糟的说话声，声音不大龙樱却吓住了，地窖里有人？

龙樱转身想跑，腿脚却不听使唤，而地窖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静的龙樱能听到自己的紧张呼吸声。

“出……出来！小偷快出来！”

龙樱就着灯光壮着胆子大喝。

四周还是很安静，不过很快土豆堆里传来簌簌的声音，一个家猫大的白影子缓缓移动过来。

好大一只白毛老鼠！

这只白毛老鼠又肥又大，一身雪似的白毛，嘴边还长着一丛长长的山羊胡子，耳朵里也伸出长长的白毛，一双绿萤萤的豆眼精光四射。

这可真吓人，这么大的老鼠，难不成要吃猫？

龙樱看到那么大的老鼠一时吓住了，小时候听外婆说大老鼠会咬人的！

龙樱举起马灯挡在前面防备大老鼠，谁知它并不攻击，反而后脚立地合起前面两只脚对龙樱作了个揖，然后张开嘴说了一番话：“小宅主大人您好，我是灰草草，今天冒昧带孩儿们取用贵宅的土豆百斤，来日定当归还。”

“啥……啥意思？”

这老鼠居然会说话！那不是跟绿先生一样是精怪吗？不过这老鼠挺有礼貌，还会作揖，不过大白老鼠说的话龙樱不太懂，它口音和村里人不怎么一样。

“爷爷说借你一百斤土豆，以后还你。”

一只小老鼠从土豆里钻出来插嘴说话，被大白老鼠瞪了一眼，小老鼠不以为然的抖抖耳朵，甩着尾巴坐在大白老鼠灰草草身边。

“家孙顽劣，让小宅主大人见笑了。”

龙樱看看大白老鼠，又看看旁边的小老鼠，说是小老鼠其实根本不小，这小老鼠还一头白毛，而土豆后面则隐隐有黑影遄动，应该是一群小老鼠。

“见笑啥子？你们来偷土豆的？偷一百斤？”

外婆每年都会种好几亩土豆，收获后让舅舅们拉走几麻袋，剩下的就存在地窖里，有时候一年到头土豆都吃不完。

“不是偷！不是偷！”

听到龙樱说话大白老鼠灰草草连连摆动两个前爪：“真不是偷，是借！会还的。”

“还会还？”

老鼠偷吃东西简直太正常了，龙樱第一次见有老鼠说借了会还。

“来年正月初五，还腊肉十斤。”

“腊肉？”

一听到腊肉龙樱嘴巴里就开始流口水，从小到大她就吃过一次腊肉，腊肉不好做，上好的鲜猪肉二斤都做不出一斤腊肉，好多人连猪肉都不舍得吃，更别提腊肉了。

“那行，你们可别哄我。”

“那是自然，我灰草草绝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龙樱答应了老鼠们的交易，自己也取了四五个土豆用衣襟兜着准备上去。

“小宅主大人留步！”

龙樱脚刚踩上梯子就被灰草草喊住了。

“还有啥事？”

“正月初三是我族大喜之日，小宅主大人若肯莅临，吾等必欢喜相迎。”

“噫！老鼠也会办喜事吗？”

“老鼠就不会办喜事啦！曹婆年年剪的窗花儿你都忘了？”小老鼠看到龙樱质疑，撇撇嘴提醒起来。

龙樱立刻想起来年年外婆都用红纸剪老鼠娶亲贴小窗户上，不过这事这小老鼠倒是知道的清楚，指不定那时候它偷偷藏在哪个角落偷看呢。

“你们娶媳妇儿啊！原来老鼠真的会娶媳妇，你们借土豆就是为了娶媳妇吧，真好玩，我想看看！”从来都是听老人讲传说，现在眼皮子底下玩真的发生老鼠娶媳妇的故事了，龙樱的好奇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吾等到时来接小宅主大人。”灰草草又作了个揖。

和老鼠们约定好，龙樱抱着土豆爬出地窖，准备煮饭才看到水缸里没水了，龙樱叹了口气只好挑起担子去担水。

她个子小，力气也小，每次只能担两个小半桶，来回要担七八次才能担满水缸，不过一时也不急着添满，先做了饭再说。

村里那两口水井不管天多冷都不会上冻，不过龙樱偏爱绿先生住的那口井。

“樱子来啦！”

绿先生浮出水面和龙樱说话。

“绿先生你天天住在水井里不烦吗，你怎么不出去玩啊！”

龙樱把井沿的铁桶吊下去，灌满提上来。

“哇呀呀，怎么会烦啊，绿先生我虽然身在井中，却知方圆百里所有事，每天都有好玩的故事听，哪里会烦。”身上附着长长的绿色水藻的大乌龟摇头晃脑的说话，四只爪子不时拨弄拨弄井水，好让龙樱打的更方便。

“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今天不给你讲，你这小丫头只会从我这掏故事，该你给我讲啦！”

“我哪有什么故事啊，你不是说你都知道吗？”

“你那个数学老师死啦！招了怨鬼把命送――啊――色字头上一把――啊――一把――刀啊――啊――啊――”

绿先生说着说着就唱起来，他最好唱戏，而且一唱起来停不住，龙樱就是想和他说话也说不上。

和老鼠们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还得打水，煮饭晚了外婆该骂了，龙樱虽然对数学老师的事很有兴趣，也不得不回家了。

“绿先生你慢慢唱，我先走了。”

“为人三更……风流……”

龙樱挑着水摇摇晃晃的走，隐隐还能听到几个唱词，不过很快就听不见了，估计绿先生躲井底唱去了。除了龙樱，别的人他根本不睬理，村里虽然有传说井里头有个大老鳖，不过其实除了龙樱也就已经死了的一个老太婆见过。

那个老太婆无意间看到绿先生后吓得腿软了三天，井里头有鳖的事也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龙樱虽然怕鬼，不过对绿先生这类精怪却不太怕，这里面当然有绿先生每次见到龙樱都很友善的原因。

打好水做出饭，外婆的小棉袄已经做差不多了，她招过龙樱试试是不是合身，试完后用黄泥疙瘩打了个记号，才端着碗开始吃。

龙樱心里有点忐忑，她不知道外婆会不会发现土豆少了的事，不过地窖里那么多土豆，足足好几千斤，外婆应该不会发现吧。

“要不等到灰草草送了腊肉再跟外婆讲？”

龙樱嚼着土豆心里做了决定，同时隐隐期待着老鼠娶亲，听起来就是很热闹很有意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