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安大公子安靖越淡着脸，只瞟了一眼安然，就径自走开了，安二公子安靖峥笑盈盈地问：“五妹，你可准备好了？”

安然都不想理会两位安公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安靖峥只当安然心虚，赶紧鼓励打气道：“五妹，加油！到时我们会在台下，等你的好戏。”“好戏”一语双关，他简直等不及想看这场好戏了。

安然转头便想走开。安靖峥一闪身就挡在了安然面前，把双手轻轻按在安然双肩上，继续给安然打气：“五妹，要镇定，不要慌。我跟大哥在台下看着你，千万不要临阵怯场。”

安靖峥知道安然虽然任性顽劣，却是个胆小怯懦之人，生怕安然临阵退缩，一边打气，一边又施压：“别忘了，老爷说过，你若被书院开革了，丢了安家的脸，老爷就要执行家法！你不如豁出去拼一场，说不定能一舞成名，还能得到老爷的欢心。”说着，重重一压安然的双肩：“加油，你一定能行的！二哥相信你！”

加油你妹！二哥你妹！安然觉得原主的这个异母二哥是个天生的戏精，明明想坑他，又怕他临阵退缩，说起加油打气的话来，特-么-这么煽情！不清楚的人，还当安靖峥跟安然有多么兄弟情深呢。

安然懒得跟安靖峥演戏，只淡淡点头道：“嗯，到时你跟大哥在台下，瞪大眼睛看着就是。”然后，他抬手一挥，把安靖峥压在自己肩上的手挥开，安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肩头上的灰尘。他没有洁癖，只是不想沾上安靖峥拍在他肩头上的尘埃。

往日里，只要自己借着老爷的名头说事，小弟都会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当真是谈父变色。不想今儿小弟听了，只是淡淡的，还一边走，一边拍肩头上的灰，这意思太明显了，这让安靖峥不由得心头窝了一口气：他哪里脏了？但在书院里，不好发作，只得调头追上他哥。

安大公子安靖越淡淡幽幽地道：“我总觉得，自从五妹挨了那顿家法后，好象变了个人。”

安二公子想了想，道：“嗯，胆子大多了。”

安大公子摇摇头：“不光是胆子。”

安二公子道：“几十板子打下去，连个筋骨都没伤到，哥，你说，老爷那家法，是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就是作势给别人看的？”

安大公子淡淡道：“二弟，不可猜度老爷的心思，你要学的还很多。”

二公子又问：“哥，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到时候怯场，不敢上去了？”

大公子淡淡道：“刚才你也说了，他胆子变大了。若是以前，他九成九会怯场，不过现在，我估计他多半不会怯场。科举功课，一时半会温补不起来，他唯有这个办法才可能考出个二等，他不想屁股上的伤刚好，又挨一顿家法，只有搏一搏。”

二公子笑着赞叹道：“还是大哥看得明白。”

大公子颇有些宠溺地劝道：“你啊，就是得失心太重了。咱们给他出这个计谋，成固欣喜，败亦无妨。把世事都看淡一些，你的眼界才能开阔。”

上午考试科举功课，安然拿着试卷，乱答一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他反正不指望能把科举功课考到二等。

往年考完上午的科举功课之后，纪蕴，安然还有安家的两位公子便会离开书院，各自回家。今天大家便各找借口留了下来。纪蕴和安然去书院附近的茶楼，吃了中饭，打了个盹儿，稍事休息，纪蕴便护着安然，带着问凝抚菡两个丫头进了六艺考场。

纪蕴和安然进来的时候，考场里已经进来了许多前来观赏六艺岁考的洛城民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除了没有小贩来叫卖瓜果吃食以外，现场就像是瓦舍棚子一般热闹，其中尤其以乐艺考台边围着的人最多。

纪蕴看有这么多人围观，心下发虚：“然然，咱们……不考算了？”他对安然究竟会不会舞蹈，心头一点底都没有，如果到时安然真在考台上耍出一套剑法来，这事情可就闹大了，绝不仅仅只是丢脸的问题，当着这么多洛城民众的面，拿剑法冒充剑舞进而冒充乐舞来考试，这样的弄虚作假就太过份了，绝对是永远洗不掉的人品瑕疵。

安然径自挤到考台边，递了自己的名帖和参考项目，才淡淡对纪蕴道：“你要怕我丢脸，你先回去。问凝，抚菡，走，我们找个房间化妆换衣服，再有两个考生就该到我们了。”前一世，他见过的场面比这大多了，这点小场面，真不在安然眼里。

纪蕴看着安然如此镇静，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在场外面给你加油。”

为了让更多的民众可以看到台子上的表演，考台被垒成两尺高，长和宽均十丈见方的青石台子，台子的上方设了几张椅子，供书院会长（监考老师）学长（学科组长）等人近距离观看评审。

“当”地一声，考台下敲了一声锣，书院的管事大声通报道：“戊子班，安然，乐舞：摘下满天星。”

安然的考试开始了。

考场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其实，往年的六乐考试，基本就是乐器演奏，虽然也有很多人前来清赏，但绝不会有今年这么多人。今年很多人是听了“女装小公子要表演乐舞残段”的消息，特地赶来看热闹的。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人喊：“快看快看，那边过来的那个就是女装小公子呃！”

又有更多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长得真是好看！”

有那不是洛城的人奇道：“女装小公子？什么意思？到底男的女的？”

旁边有人说道：“这个女装公子啊，是兵部司城主事安大人家的五公子。他娘是方阁老的姑娘，不知怎么的，下嫁给刚刚考取一甲第八名进士的安大人做了继室，中间生了两个小公子都夭殇了，再生了五公子，就请了阴阳师来批命，那阴阳师说五公子仍是个夭殇的命数，禳解之法就是把五公子当女儿来养，穿女服，住闺阁，用女性称呼这些，才能瞒天过海，等到二十岁才可换回男装。他七岁时跟他两个哥哥一起进入咱们书院读书，书院里都穿男服，就他一个人穿着女装在书院进进出出，那多醒目啊，女装小公子的名头顿时就在洛城传开了。”

八婆的就是书院中的一个学子，看着安然一路从人群后走过来，忽然惊叹道：“啧啧，以前觉得他小，又时常看见，没注意，没想这两三年之间竟长得这般清俊可爱了！唔，怪不得睿王小殿下要生出那种心思来！”

安然十岁，正是从孩童转向少年的时期，眉眼长开了一些，已有了眉目如画的雏型，但又还带着几分婴儿的肥润，当真是兼具少年的清俊和孩童的可爱这两种神态。

外地人一边在人缝里打量安然，一边问：“果然是清水芙蓉一般的人才！怎么又扯上小殿下了，那种心思是哪种心思？快说快说。”

书院学子便又八卦道：“九月下旬的时候，小殿下忽然跑到书院来，想请女装小公子去睿王府做客。你说说，女装小公子才不过十岁，无才无德，不学无术，年年考三等，有什么值得小殿下亲自相邀他去睿王府做客的？除了那种心思，还能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话说得隐晦，也说得明白。听八卦的外地人笑道：“这位女装小公子确实生得惹人怜惜，怨不得小殿下要生那种心思……原来小殿子竟好这一口！”没有什么消息，比天潢贵胄家的隐私事更能激发人们的滔滔八卦之心：“只是我看这位安公子，眼眸清澈明净，神态清纯质朴，似乎没经过人事。”

这人眼光这么毒，只怕也是个中老手吧？书院学子嘿嘿笑起来：“兄台眼毒！小殿下确实没得手。当时小殿下是邀请安公子去睿王府‘做客’，可人家安公子坚决不肯，跟小殿下抓扯起来，扇了小殿下一巴掌，逃进书院课堂躲起来了。扇那一巴掌，当时好几个学子都看见了，小殿下恼羞成怒，当即下令强搜书院，结果没搜到人。小殿下噎不下这口气，就闹到他祖父睿王殿下那里，因安公子是方阁老的外孙，睿王殿下不敢莽撞行事，闹到陛下面前，听说还闹到宫里太后那里去了，反正听说这桩公案还没闹完，连御史言官都渗合进去几个。”

当时帮助安然藏起来，躲过小殿下搜查的就是在甲子班读书的纪蕴。还好其他两位安公子就读甲寅班，不然安然会不会被出卖，那就难说了。

外地人赞赏道：“哦？要说，这个安公子还是个有气性的，挺不错！”

八婆学子又道：“安公子是逃过了‘做客’一劫，不过，也没好过，听说被他父亲为了这事，狠狠打了顿家法，若不是他娘死命护着，怕要一命呜呼了。九月下旬就开始养伤，一直养到现在，也不知道养好了没有，听说，当时被家法打得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