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颖是监视居住，所以昨天一到c市秦简就拜托赵荣联系张颖，让她第二天早上来c市公安局接受调查。

第二天早上，温暖和秦简早早到了c市公安局，准备提审张颖。但是到了早上十点钟，张颖依然没有出现在c市公安局。

秦简起身去找了赵荣，让赵荣再帮忙联系一下张颖。

但是张颖却不接电话。赵荣只能无奈地和秦简说，“暂时联系不到张颖。要不你们先回宾馆休息，等联系上了我再通知你？”

除了等待，他们也别无他法。温暖和秦简悻悻地回了宾馆。

当天下午两点钟，秦简接到赵荣的电话，“秦检，找到张颖了。她昨晚因为吸毒被我们当地的一个派出所给拘了。我们当地派出所今天早上才发现她还涉及你们这个案子。我已经让当地派出所把张颖放了，我现在就去接她过来我们局里。你们两点半在我们局里提审吧。”

两点半，c市公安局讯问室。张颖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坐在桌子的那一头，温暖和秦简坐在这一头。

温暖仔细地打量着张颖和她的小女儿。她的小女儿长得非常水灵，看上去约莫两三岁的样子，但是已经能够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了。温暖开始相信昨晚赵荣他们说的张颖尽挑年轻帅哥上床的事实。但是张颖却看上去却像一个鬼。虽然她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但是头发毛糙地像稻草，非常凌乱。她的眼底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双眼凹陷，一双眼睛大而无神。

“张颖，你女儿长得很漂亮。看来你没吸毒前也是一个美人胚子。”秦简的一句话将温暖拉回了现实。

确实，温暖仔细打量了张颖的五官，大眼睛、高鼻梁、殷桃小嘴，如果不吸毒应该是一个美女。

“谢谢。检察官。”张颖得回答不卑不亢。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张安然。”

“和你姓？”

“嗯，我老公不承认是他生的。他每次看到安然都会打我。所以我就带着安然出来住了。”张颖极力想扮演好一个好母亲的角色。

“怎么说？”

“因为安然是早产儿，但是我老公不相信她是早产的，她总觉得安然是在他被抓期间怀上的。但是，安然真的是他亲生的。”说到这里，张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嗯，那她现在落户了吗？”秦简假意关心张安然的户籍状态，实则他是为了确认张安然的年纪。

“没有。因为我老公放出来没有多久，就再度因为贩毒进去了。所以我就没有来得及给安然办户口。”

“嗯，那你女儿现在几岁了？”秦简好像是在和张颖拉家常，但其实他是要确认张颖是否还处在哺乳期。

“我女儿是2012年11月10日出生的，现在已经三岁了。”张安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对自己有多致命。因为她浅薄的法律知识告诉她，只要她有这么一个小女儿，那么法律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干嘛？”秦简继续讯问道。

“我儿子叫王小山。今年20岁，他已经在c市的一个厂里上班了。”

“嗯。你刚刚说你老公因为贩毒又进去了是怎么回事？”秦简依然漫无目的地向张颖了解着她的私生活。

“我老公是今年1月份，因为贩毒被当场抓获。查出来有10公斤的冰毒。赵队长说我老公这次是死刑了。”张颖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冷漠，好像那个要被判死刑的人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你自己昨天怎么被抓了？”

“我昨天毒瘾犯了，就去弄了点冰毒自己吸。结果刚刚吸了两口，当地派出所的人就把我抓了。”

“你都已经监视居住了，还吸毒？”温暖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无语，她忍不住质问道。

“检察官，吸毒这种东西，上瘾了真的没有办法。毒瘾上来了，只能吸。”张颖憨憨地解释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悔意和惭愧。

“那你吸毒的时候，你女儿呢？她就在旁边看着？”温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恶魔，她忍不住想要斥责痛骂她，她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张颖幡然醒悟。但是事实证明，这都是徒劳。

“我女儿就在我旁边看着我吸毒。其实，本来昨天晚上我也不想吸毒的，就是因为我女儿一直在旁边哭哭哭，哭得我心烦意乱，所以我才想通过吸毒来缓解的。”这种话竟然从一个母亲的嘴巴里说出来，或多或少让温暖觉得难过。温暖觉得张安然已经三岁了，今天的讯问让张安然在场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张颖竟然在把自己吸毒的过错都推到张安然身上，温暖不知道张安然是否懂得自己母亲的心。

其实，今天的讯问一开始的时候，秦简试图想把张安然交托给赵荣看管的，但是张颖打死不同意。她死死地拽着张安然，表示如果不能让女儿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她选择沉默。其实，张颖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想让检察官知道她女儿是离不开自己的，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检察官不对她进行处理。

温暖沉默了，她觉得张颖已经无可救药了，她不配做一个母亲；而张颖对待张安然的态度让温暖的内心无法接受。

“张颖，你的艾滋病是怎么一回事？”秦简转移了话题。

“我年轻的时候，和李燕他们一起吸毒。我们一起吸毒的那帮人都染上了艾滋病。”张颖说话的语气淡定得让人害怕，就好像是大家一起因为吸毒得了感冒。

“那张安然呢？”秦简继续问道。

“我女儿也有艾滋病。因为我怀她的时候，我已经有艾滋病了。”

“那你为啥还要坚持生下她？别告诉我说你是因为爱她？”作为一名检察人员，温暖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很不成熟，但是她就是无法接受张颖这种态度。

张颖沉默了。

张安然被温暖的态度吓到了，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那双圆圆的、黑黑的眼珠中不断往外涌出来。

张颖试着安慰张安然，但是张安然却越哭越大声。突然，张颖直接扭了一把张安然的手臂，“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掉。”

张安然瞬间停止了哭闹。她极力地收了收自己的眼泪，害怕得看着张颖。

那种害怕的眼神让温暖觉得，平时张颖也没有少对张安然进行打骂。她真的很难相信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小孩过得像张安然这么不幸。

“张颖，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来讯问你关于你和李燕的事情了。请你如实回答。”秦简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张颖诚恳地点点头。

“今年五月初，李燕是否找你拿过毒品？”

“没有。”张颖想都没想给了秦简这个答案。

因为经历过前面三个不同类型的犯罪嫌疑人，加上温暖本身就对张颖没有好感，她百分之百确定张颖这是在逃避罪责。

“张颖，我们今天来这边讯问你，只是就本案对你进行一个简单的讯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足以对你提起公诉。你不认罪只是你的一个认罪态度问题，只会影响你的量刑，但不会影响你的定罪。”也许是考虑到张安然的存在，秦简并不想过多地和张颖纠缠。毕竟现在的小孩都太过于聪明，长时间的讯问只会让张安然更多地了解自己母亲的不堪，给她的童年造成阴影。

张颖继续沉默。但是她的手却再次扭了一把张安然的手臂，张安然再次开始大哭。

温暖看到这一幕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她明显看到了张颖的手段，她甚至想要起身把张安然带走。秦简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张颖，如果张安然再这么哭闹，我只能让赵队长把人带走。你自己选一个？”显然，秦简并不吃这一套，他直接忽略了张安然的哭声。

张颖意识到秦简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明显他对于张安然的哭声无动于衷。除了浪费彼此的时间，并没有任何作用。她下意识地拍了拍张安然的背部，张安然渐渐止住了哭声。

“张颖，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这次是从h市过来提审的。请你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秦简下意识地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我真的不知道李燕买的是毒品。”张颖解释道。

“那你说一下当天的情况。”

“检察官，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前一天，李燕喊我到c市的李老家里拿一盒东西，说她已经和李老说好了。然后我就帮她去李老家里拿了。李老直接把东西给了我，也没有和我说这里面是什么。第二天，李燕到我家里，拿了东西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品。我也是后来公安把我抓了，我才知道李燕那天拿走的是毒品。”张颖开始百般抵赖，甚至还牵扯出了李老这个新人物。

“嗯，这个李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秦简继续深挖道。

“这个李老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李，因为在毒贩圈里资格比较老了，所以大伙喊他叫李老。他家住在c市后官巷百花楼一单位508室。”

“你这个线索，我们会去核实的。”秦简在笔记本上着重记下了这条线索。

“妈妈，安安想尿尿。”张安然一脸无辜地看着张颖，小脸憋得通红。

温暖觉得张安然真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办正紧事，所以一直憋着不敢说话。显然，她现在憋得通红的小脸已经在告知在场的所有人她已经快憋不住了。

张颖无奈地看了张安然一眼，想都没想，就脱了张安然的裤子，给了她一个纸杯子，让她尿在杯子里。张安然乖乖地蹲在杯子上面，但是毕竟她年轻还小，她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精准。

事实上，张安然就是当着秦简和温暖的面，堂而皇之地在公安的讯问室撒了一泡尿。

温暖感到非常的无语，她立马起身去厕所拿拖把。等她拿着拖把进来时，张颖笑着从温暖手里接过拖把，“谢谢检察官。还是我来吧。”

温暖直接把拖把给张颖，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她转身看到秦简，正漠视着这一切。其实，温暖很好奇，秦简此时的心情。

任凭秦简如何淡定、如何见过大场面，他肯定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讯问场面。与其说是讯问，倒更像是和一个主妇在聊天。聊着聊着，这个主妇就开始忙着小孩的吃喝拉撒。

“张颖，你说一下，你从李老那边拿到的东西是怎么包装的？”等张颖拖得差不多了，秦简继续问道。

“就是一个黑色油纸袋装着的。里面是一个塑料盒。我也没有打开来看。具体里面是怎么包装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交易的钱呢？李燕是怎么付的？”

“具体怎么交易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负责帮李燕去提货而已。”

“你既然知道李老是贩毒的，你会不知道李燕让你拿的是冰毒？”温暖毫无技术含量地反问了一句。

“检察官，虽然李老是贩毒的。但是谁知道他和李燕还有没有其他的往来。我又没有打开看过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能确定就是毒品啊？”张颖继续狡辩道。

“那你和李燕是什么关系？你知道李燕是干嘛的吗？”秦简对于张颖这种辩白毫无兴趣，反正现有客观证据足以证实她参与本次贩毒，即使她现在突然扯出一个上家，也不影响对她的定罪。

“我和李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老公死了之后她就去h市发展了。她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她现在蛮有钱的。”

“嗯，你怎么发现李燕蛮有钱的？”秦简继续追问道。

“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东西，还经常会给我女儿买衣服之类的。每次买的东西都挺好的。她每次回c市，出去玩，都是她付的钱。”张颖对于这些和案情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总是回答得特别顺溜，完全不像交代贩毒这件事情，总是斟酌再三。

“张颖，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秦简给张颖下了最后的通牒。

“检察官，希望你们看在我还有这么一个小女儿的份上，不要抓我。毕竟我老公已经进去了。”张颖装出一份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逃脱法律的制裁。

“张颖，我们代表国家惩治犯罪。如果你没有涉及犯罪，那么我们不会起诉你的。你放心。”秦简少讲了半句话，其实后半句是“如果你涉及犯罪，那么我们必然代表国家惩治犯罪，对你提起公诉”。

“希望检察官能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张颖继续没脸没皮地说道。

温暖忍不住心里冷哼一声，“就你这样的，如果还你清白，那才是瞎了眼”，她对张颖充满了鄙视，因为她的三观让她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好的，张颖。今天的讯问就到这里。你看一下这份笔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按手印吧。”秦简结束了本次讯问。

送走张颖后，秦简找赵荣了解情况，“赵队长，这个李老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李老也是本地的一个毒贩。四月份的时候因为涉嫌犯罪，跑路了，现在已经在上网追逃了。”

“四月份？”秦简确认道。

“嗯，四月份。我们的通缉令就是4月中旬发出的。”

“那他之前的住所是c市后官巷百花楼一单位508室吗？”

“对的。但是这里早被我们查封了。”赵荣给了秦简一个肯定的回答。

秦简内心的疑问得到确认，他知道自己回h市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监督公安对张颖提请逮捕。

完成对张颖的提审，秦简并没有在c市逗留的意思，他当天晚上就告别了赵荣，带着温暖马不停蹄地敢回h市。

路上，温暖忍不住问秦简，“你说，张颖怎么会这么坏？”

“只有小孩子的世界里才有好坏之分，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好与坏。”

温暖看了看秦简，满脸的倦容，她知道现在不应该再缠着秦简，但是她憋了一肚子的郁闷，亟需宣泄。

温暖鼓了鼓气，继续说道，“她真的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把张安然带到这个世界上。但是她又不好好教育她。其实，张安然是一个好孩子。但是。。”

秦简打断了温暖的话，“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你不能因为别人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就表现出你的不屑。”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张颖，张安然都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她可能都还是一颗受精卵的时候就被流掉了。”秦简对于这个问题表现得非常冷漠，冷漠得让温暖都觉得心寒。

“可是，可是，她真的很过分。真的太自私了。”温暖被秦简气得不知道这么表述自己的想法，她只能简单重复着内心最直白的感受。

“温暖，我忘了和你说了。你今天表现得非常不成熟。即使你对张颖有看法，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表现出来。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一名检察人员。”

“哦。我知道了。”温暖知道自己今天的态度是不对，但是面对这样的张颖，她没办法端正自己的态度。

“难道你就不同情张安然吗？其实，你也可以看出来张安然很乖巧不是吗？如果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我相信张安然会是一个极好的孩子。”说到这里，温暖不免开始担忧张安然，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如果张颖的艾滋病是真的，那么张安然哪怕长得再美丽再乖巧都没有用，因为艾滋病会让她失去很多东西。退一步说，如果张颖的艾滋病是假的，那么张颖被判刑后，张安然又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如果没有一个人对她进行正确的引导，那么她会不会走上和张颖一样的道路。

“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每个人却有权力选择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我们回去之后，让公安赶紧对张颖提请逮捕。同时，让c市公安局试着联系一下张颖的大儿子，看他能不能接收自己的妹妹。如果不行，就给张安然申请政府补助，把她安排到当地的福利院。不管哪种方案，都比她继续留在张颖身边的好。”虽然秦简依然表现得对这一切都很冷漠，但是温暖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心疼张安然。只是温暖只知道抱怨和哀叹，而秦简却已经在努力给张安然规划道路。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温暖却依然睡不着。自从办理毒品案件以来，温暖接触到了社会的黑暗面。她以前对于黑暗面的理解是杀人放火抢劫这种充满血腥的场面，但是这次这个案件每个人都向她呈现了人性的复杂和自私。这让她开始质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检察官这个神圣的职责。张安然事件对她的冲击着实有点大，她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爸爸妈妈一直都给予她完完整整的爱。她一直觉得，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才是纯粹的，才是只求付出不问回报的。但是张颖的行为让她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崩裂，她从内心深处抵触这一切。

就在温暖还在转辗反侧时，她收到秦简的短信，“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温暖的心倍感安定。她盯着这句话很久，渐渐地她开始明白，既然选择了检察官这份职业，那么面对黑恶势力将成为必然。张安然事件绝对不会是她遇到的最后一件事情，因为只要她继续办案，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社会黑暗面。而她能够做的，就是调整心态，让自己拥有一个百折不饶、百毒不侵的坚强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