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尚云闲来无事，就把那件事娓娓道来。

那日，智、胡二人驾遁光来到蜀山后山，这里树木繁茂，人迹罕至，不时有猛兽毒蛇出没，常人难以靠近。智尚云前世师门“阳炎山居”便在此地。

“师妹，停在那里。”智尚云指着一块突出山崖的大石说。

胡尚九依照师兄指点收了剑光。两人站立在巨石之上，胡尚九向下望去，山下那些高大的树木，在此地看来宛如小巧可爱的盆栽。

智尚云来到绝壁之前，先运使“阳炎山居”独有的法术，轻敲石壁数下，然后口诵咒语。石壁上立现出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的门扉上，分别写有生、休、开、伤、惊、死、杜、景八个字。如果稍微仔细一点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八个字的位置不对。智尚云的“阳炎仙法”虽然生疏了许多，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运气于掌，轻触“生”字，将其归于艮宫，“伤”字归回震宫，依此法将其余各字放回正确的宫位后，凝气聚于掌心，猛拍中宫空位。

石门之后蹲着一只石兽。这只石兽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凶狠，把毫无准备的胡尚九吓了一跳。

此时，一枚细小的毒针偷袭至胡尚九身后。初出茅庐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智尚云也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见面之中。在他的脑海里，师父阳炎子样貌和性格就像他的名字那样，火红的头发扎成高高的发髻，远远的看上去像是烧红的香炉，对弟子们严厉而又热情。几位师兄也都是颇有修为的得道高人。大师兄赵丹阳修为最高，自己的很多本领都是他代师传授。二师兄王镇阳矮矮胖胖的，和别人说话一向轻声细语。还有三师兄方阳，本来是个牧童，因为资质颇佳，被师父阳炎子收为徒弟。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室弟子等等。

救了胡尚九的不是人，而是蹲在洞口的那只镇府神兽。

这神兽原是危害人间的魔兽，后被阳炎子驯服，安排在这里一边修行，一边守门。因为它肉身已被消灭，只能寄居在石像身上。

胡尚九刚好走进石门的时候，神兽口中喷出一道红光，胡尚九连忙侧身，红光擦着她的衣服而过。

“不欢迎就直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莫非这石兽是金国人？能动手绝不动口？”胡尚九生气地说。

智尚云初时以为是胡尚九的身份惹恼了神兽，但是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神兽的修为早已超出地仙境界，前世就听师父阳炎子说过：“镇府神兽内外功皆已大成，之所以迟迟不愿飞升，就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所以，刚才的攻击绝不可能是因为胡尚九狐妖的身份。再进一步推测，胡尚九苦心修行千年，早就到了地仙境界，不再是妖中一员了。

必定是其它原因，智尚云心想。

“咦？那是……”智尚云一眼认出地上那个闪着微弱的诡异光芒的东西。拉着胡尚九转到镇府神兽的后面。

见胡尚九一头雾水，智尚云指着对面的山顶道：“师妹错怪神兽了，你看那里。”

顺着智尚云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个三层法坛，最上面那层站着三个人，为首者绿发绿眼，左耳挂着大大的金环。另外两人，一个手捧红色葫芦站在左边，另一人手臂上缠着毒蛇站在右边。法坛中间层坐着三男三女，男子袒胸露背，女子衣不遮体，羞的胡尚九脸颊通红。最下层立着九人，各持兵刃。从法坛周围隐约可见的人影判断，还有七八十人。

见胡尚九还不缘由，智尚云又指了指地上：“师妹再看。”

胡尚九此时才发现那支差点要了她性命的毒针。

胡尚九异常气恼，张口大骂：“是哪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放的冷箭！”

对面山上的人爆发出一阵狂笑，绿发首领拿过身边人的红葫芦，满脸淫笑道：“爷爷我看你有几分姿色，跟我回去双修如何？”

胡尚九不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便问智尚云：“师兄，那老头说的双修是什么意思?”

智尚云当然知道，只是这等下流事，该如何启齿告诉天真无邪的师妹呢？

“这个，那个，就是做那个坏事的意思。”他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

胡尚九见师兄扭捏的样子，又联想到绿发人邪恶的笑脸，顿时心领神会。她催动法元，在指尖炼化出一小团饱含法力的寒气，朝着为首的绿发人屈指一弹，“血染寒霜一点红”。

蜀地此时温度尚高，极寒之气不易隐藏，但是对方注意力都在胡尚九丰腴的身材上，想的都是得到她之后如何如何，等到察觉的时候，寒气已经近在眼前。绿发人急忙凝气于掌，反手拍出，寒气被震偏了方向，不偏不倚正中那条盘在人手臂上的毒蛇，也不知毒蛇害了多少人性命，此时恶孽到头，被极寒之气侵入体内，冻死的时候，信子还吐在外面。

绿发人因为损了宝蛇而恼羞成怒。拔掉红葫芦上的木塞，一团绿色的烟雾喷了出来。智尚云见状，连忙拍打镇守的石兽，石门随之关闭。绿烟碰在石壁之上，除了毒死石门周围的藤曼外，剩下最大的作用，就是留下一片浅绿色的“装饰”罢了。

镇府神兽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石阶，石阶一路向上，虽然有剑光照亮，整个通道依然昏暗难辨。

“那些是什么人？看衣着不像中原人。穿的那么，那么暴露。”胡尚九好奇地问道。

“是南疆舞毒山的‘舞毒教’，世人常常把‘舞’当作‘五’，所以也叫‘五毒教’。绿头发的那个是他们的教主，传说他不知自己姓名，拜师之时就指山为名，所以叫‘毒焰炙天’舞毒山。另一个身份是魔教‘三尊四护’中‘三尊’之一的‘炙天尊’。唐朝初年那场大战，魔教落败，教中没死的漏网之鱼们，躲在偏僻之地蛰伏起来，因为他们命数未尽，正道中人也不能赶尽杀绝，只是由各派高手在其附近暗中监视。先师‘阳炎子’张真人，便是受命来此的道门高人。”

“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袭击‘阳炎山居’？”胡尚九小心地踏着台阶，边走边问。

“大概是因为知道先师已经飞升，他们才如此任意胡为。”智尚云从代天守留给玉青石的信中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然阳炎子已经飞升，但是正道昌盛，绝对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毒魔”如此一反常态地围攻“阳炎山居”，一定有他不可不为的原因。胡尚九把这个担忧告诉了智尚云。

智尚云认为这个推测很有道理，顺着胡尚九的思路低头思考了一会，道：“佛家讲贪、嗔、痴，‘三毒’。魔头隐居多年，其教众虽有几次越界之举，被先师教训，都是些小事罢了，不会因为这些兴师动众，不存在‘嗔’的理由。魔头钟爱毒物，山居内宝物虽多，对其毫无价值，所以，不会起‘贪’念。这样一来，只剩下了‘痴’念。可是他所‘痴’为何呢?”

胡尚九见师兄百思不得其解的痴状，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佛家所谓‘三毒’，‘贪’为顺而不得；‘嗔’为逆而生怨；‘痴’为无明，就好像我们说‘等’或‘等等’，兜底罢了。若是用它去解邪道之人的做法，都可以解了。解不出来又何必自‘痴’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智尚云随之开悟道：“师妹言之有理，是愚兄痴了。既然空想无用，咱们办完这里的事情，再仔细调查就是。”

终于看到前方有亮光了，说明长长的阶梯也到了尽头，智尚云每走一步，心中百感交集，想要这快些走完，又想让它再长几阶。

心中千言万语，在走出洞口见到前世同门的那一刻，化作一句：“师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