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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将开之荼蘼,浓夏锦纨扇,金梧桐井》第十八章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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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七年之仲冬异样寒冷。媚娘看当值宫人们整理着便殿,唐帝依例往御苑赏花去了。说是去岁进贡之馨口腊梅新近吐蕊,芬芳莫名,都道要看,故此随侍的皆去了。总当为新蕊浓香罢。媚娘并不着意。她院内也自种了一株梅,素日也吩咐阿菊随时经心,然花期未至,总还要再半月方得,故此并不为急。便殿到底和暖些,将唐帝批阅之表章整理过了,阿菊往媚娘随身自用手炉里又加备了炭,暖意正浓。媚娘预备归自住之芳文殿了。

锦青狐裘刚裹紧了身子,阿菊随跟着,媚娘才出殿门。迎面闻得声”才人”。

“原来是殿下。”媚娘一抬头,见新立之太子正在面前。身后跟着遂安。

“大家往御苑赏梅去了。殿下怎麽——”

“阿爷既往御苑,我在这里稍停些,待他则是。”太子无可无不可淡笑着。

遂就此别过。

想来者番决非巧遇了。媚娘于自住芳文殿内细细思量着,她心底里明白,从来后宫嫔御、内官、宫官最忌与东宫行止过密。况承旨职,最要在密。且唐帝常于职司时有意无意相询政事。这在旁侧人看来,正所谓圣眷意浓,一切更须避讳。然而太子似乎——

太子自然非是巧遇媚娘的,他久不曾与媚娘交语了,有时便殿看见,亦不便有所相视,只眼角若有若无余光总在媚娘那里。媚娘行止愈发从容了,宫中已些年时,唐帝常召其之。又以承旨故,前朝事亦多与闻。宫中皆知唐帝爱于媚娘加以垂询,故此谁也不敢轻忽于她。

然太子亦知自己当避嫌了,自出阁日始。毕竟,阿爷年尚四十余,自己何时继位尚未可知——就便有朝一日嗣位,一旦媚娘为阿爷承宠,自当依例入尼寺,自己又能如之何呢?故此,这份于媚娘之思慕只可默默藏之于心底,断不可使第三人知。

大兴宫内的风愈发清凛了。媚娘于芳文殿内弹了会子琴。若些聊赖着。

芳文殿外风声愈发凛冽了。薰笼正薰着衣。阿菊看媚娘出神,亦不言声,行至媚娘身侧,将盛于银盏内蒸好之秋梨先用了半匙,置于媚娘案前。又复行近殿内一角,将灯挑了挑,又与熏炉添了些香。

静思半晌之媚娘依旧没有言语,将琴弦重调了,低了眉,信手重为一曲。芳文殿院内静得只有媚娘低眉信手之琴音。

阿蓉步入殿内,看媚娘抚琴,也不言语,只于殿内一角。

又数日。

芳文殿院之梅花淡淡开了,似有若无的香,媚娘立于梅前,静思着。

风微起了,庭前梅花微微清颤,寒意真些深了。媚娘将锦青狐裘紧裹了裹。阿菊最是解人,于殿内将银制手炉新添了炭,依旧用锦青小团花絮薄丝绵手炉套子套上,递将与她。媚娘接过,梅树下静立无语。

这梅花开得真好。媚娘叹了口气——

唐帝近来愈喜探问她于政事之心意了。媚娘自来雅爱文史,故此幼时就将经史子集皆读了读。政事于她并不觉难。然何以唐帝愈来愈喜探问己于政事之心意了呢?

风愈发起了,天色阴沉下来。阿菊见媚娘只是立于梅树之下,道:“才人,这天阴阴的,怕是将落雪了呢。”

媚娘闻阿菊此言,抬头看了天,见阴云果真沉沉下来,风意萧疏。

风清凛了,大兴宫各处皆寒。芳文殿院梅花开愈浓了,淡淡的香。媚娘于梅花侧徘徊思度着。

今载宫中巨变,承乾废徙,魏王降封,唐帝于其仍皆挂怀。现之太子系文德皇后(长孙皇后)所出,又素得唐帝爱怜,朝中大臣倒颇向与他。一经立定,甚为安稳。只国不宁息,叛乱仍频。高丽又生事端。战若不息,唐帝将何以为呢?依唐帝性情,难免将起干戈。战事起时,所用之度归于百姓,是劳民举。叛乱未息,民犹待养。远劳于军,未必真可取也。民生事大,一劳不若一养,何宜便起干戈,倒不若安生些好。媚娘静思着。

风愈发起了,媚娘觉着些寒意,将手中锦青小团花薄丝绵套的银制手炉往狐裘里紧了紧,归殿内了。

太子于东宫潜心静研高丽事端。阿爷素喜功,事若不息,恐真即起干戈。朝中重臣,皆以战事为未可。然依阿爷性情,恐在不免。惟预度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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