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

西风。

残阳。

冯心儿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其次是贴身丫鬟君桃，最后跟着明叔和一脸悠闲的秦华。

“将军，还不知道你姓什么了？可否告知？”

明叔见危机已经解除，侧头瞥了一眼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秦华，尝试着接触。

“我姓秦，单名一个华，明叔叫我小秦就行了。”

他对明叔这个铁骨铮铮的中年汉子还很是尊敬，报之一笑，故意加大了几分声调，也让前方的冯心儿两人听见，免得还要再去介绍一遍。

“那好，私下我就占你点便宜，叫你小秦，在外人面前还是叫将军吧！”

明叔性子透露出一股豪爽，粗糙的手掌，大大咧咧地拍了几下秦华的肩膀，满脸笑意。

巨大的力道蓦地袭来，肩膀一阵酸痛，秦华脚下一踉跄，差点就没站稳，出了洋相。

“小秦，你没事吧！”

明叔及时拉住秦华身子，一脸紧张地盯着。

“没事，脚刚才踩空了，不碍事。”

秦华摇了摇手，脚步往左侧一偏，连忙和明叔保持一定的距离，他那小胳膊小腿，可受不了第二次袭击。

“唉！小秦我问你，你那些精锐骑兵了？是不是先王的秘密部队。”

明叔倒是没发觉秦华的异常举动，再次贴了上来，视线时而观察冯心儿周围的情况。

“放心吧明叔，他们在暗处保护着我们，只要公主一有危险，立马杀出来护驾。”

“至于你说的秘密部队，你信他就有，不信则无。”

秦华微微一笑，给了明叔一个模糊的答案，加快了几分步伐，与他拉开间距。

明叔被他的话搞得糊里糊涂，脚步停滞不前，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范围内的事物。

茂盛的杂草，金黄一片，高低不一，最多打起人的小腿，别说藏人了，是只野兔都能一眼发现。

“那些骑兵藏在哪里呢？”

前方三人的背影越来越小，明叔不得不打消心中的疑惑，小跑加速跟上。

........

“公主，前面不足一里地就是昌松郡，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停留，明日再商量究竟该何去何从。”

君桃打扮的很阳刚，一身青衫，英姿飒爽，墨色的黑发，随性的扎在脑后，眉间始终带着冷绝的气质，腰间挂着和明叔如出一辙的玄铁长剑。

“君桃，你我情同姐妹，这一路你跟着我受苦了。”

“以后也别再叫我公主了，人多眼杂，小心被有心的人听去，往后你和明叔就叫我小姐吧！私下叫我心儿就行了。”

“北凉大旗一日不出现在城楼之上，我又有什么脸面担当的起“公主”二字。”

“是公...小姐。”

君桃低头轻呼，冯心儿转身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点头默许。

在两人交谈间，一道身影从一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双膝跪地，一个劲的磕头。

“小姐，小心！”

君桃和明叔同时一动，挡在冯心儿的身前，双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说，你是何人！”

明叔冷眼俯视下跪者，一身破烂的衣衫，蓬头垢面，形态极像乞讨的人，手中拿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棍。

“小姐、老爷，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明叔你们让开，他不是杀手，我听得出他的口音，你是北凉的吧！”

冯心儿一把推开身前两人，也不怕脏，伸出小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秦华紧随其后，看似轻松的他，眼中注视着中年男子的一举一动，心中随时准备放出背嵬军。

“这位小姐，我听你口音也是北凉人吧，你们这一路所去的可是昌松郡？”

“正是，不知这位大哥有何见解？”

秦华上前一步插嘴道，实则无意间遮住了冯心儿大部分的致命要害。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我就是从那里逃命过来的。”

“此话怎讲。”明叔在冯心儿的示意中，收起长剑。

“唉！我们这些逃难到北魏的难民，全被昌松郡的太守张横拒之门外，接着他又命令手下士兵放箭，射死一大批人。”

“幸好我当时离城墙比较远，仓皇逃窜，才得以活命。”

“当时那叫一个惨...现在去都能见到，城墙之下的数百具死尸，可惜我北凉王逝去，要不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些畜生！”

君桃一听，眼中杀机起伏，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冯心儿脸色苍白，怒火攻心向后一倒，秦华及时用手扶住她的后背。

“君桃，给这位大哥一些银两，我们去会会那张横太守。”她感激地看了秦华一眼，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通往昌松郡所去的路。

“多谢各位老爷、小姐。”中年难民再次磕了几个响头，从君桃手中接过银两后，小心翼翼地揣在胸前，木棍杵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走向远方。

一路无话。

纵然路上遇见许多的北凉难民，他们也没再出于同情心给予银两，不是不帮，而是帮不过来。

一伙人在路上不敢多留，生怕饥不择食的难民把他们围住了。

此时昌松郡的南门前，数百具尸体布满了城外的黄土地，血液染红了整片区域，天空早已盘旋十几只秃鹰。

数丈高的墙墩，几个身穿北魏兵服的士兵，抱着长矛，交谈甚欢，目光时而看向城外远处瑟瑟发抖的难民，脸露出嘲讽的神色。

“你们说这次禁凉令会持续多久，我可是听说凉州境内的几座城池，全部都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凉人入城。”

“谁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只负责服从上级安排下来的命令，当官的要我们去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你还敢抗命不成？”

“唉！说的也对，这下好了，北方再无战事，说不定我也可以提前卸甲归田，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喽。”

“我从军时，我家老二才一岁，四季交替，转眼十年过去，也不知道回去他还认得我不，估计老大都成家了。”

“要说打战，遭殃的还是平民百姓呀！”

.......

“小姐，你看他们吃的。”

冯心儿闻声望去，一群北凉的难民，如同行尸走肉，眼神空洞，老树的树皮，满是泥土的草根，全是他们的食物，为此争抢大打出手。

“今日我就算死，也要为我北凉的子民讨回公道。”

“不行，你不能死。”

秦华不由分说地拉住冯心儿的手，阻止她走向城门的意志。

“我别无选择，我要对北凉的子民负责。”

冯心儿用力掰开秦华的手，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你松开，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或许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别那么冲动好不好，北凉王室只剩下你一人了。”

秦华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冯心儿的脸庞，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小姐，咱们还是先看看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吧，你这样前去，未免死的太不值了。”

君桃也见机，在一旁轻声劝说。

冯心儿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面若寒冰的看了秦华一眼，“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今晚一过，你那所谓的办法没有奏效，就请你从我视线中离开。”

“放手！”

“一言为定。”

秦华满不在乎冯心儿对自己的态度，转身向着一筹莫展的明叔走去。

“小秦，你别在意，你应该明白公主的苦衷，北凉的子民，就如她的孩子一样。”

“我知道！明叔我问你个事？”

秦华打断了明叔的话语，头向前一伸，贴在他的耳边。

“昌松郡是不是比县城大。”

“肯定是...怎么了？”

“城内士兵有多少？”

“大概三千人...”

“好了明叔，我问完了，今晚我可能会消失一会，你一定要贴身保护好公主。”

秦华话音落下，混入庞大的难民群中，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