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生一念:秋语燕然》第一章 命定纠葛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看着院中独自遥望的单薄背影,女人轻轻一叹,带着不忍和无奈,“一定要这样吗?”

身旁的人将视线收回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可是...”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女人没有把话说出来。即便不愿,她也知道这是这个男人竭尽全力能为她铺得最好的路了。

男人低了低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话音顿了顿,“也许他不是最好的,但他是机会最大的一个。”

女人闻言静默了很久,良久之后,终究松了心神,“那便如此吧,一切都是个人造化罢了。”

~~~~~我是分割线~~~~~

入了夜,三更时分,怜儿伺候语兮睡下,自己也退下歇息了,又过了一会,外屋的怜儿就发出了有些偏重的呼吸声。语兮起了身,披了件月白的外袍,信步走到院子中沐浴清凉的月光,抬首便是赏月望星的惬意。语兮自己也记不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在怜儿入睡后独自在院子里沐浴月光,若是落雨起风,便退到廊里守着。可语兮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境遇和身份,身体自然是不能垮的,所以只站到身上略有凉意也就回屋休息了。

虽然语兮心里明白自己离开这雁归苑的日子不远了,可日子终是要过的,每日怜儿去取膳食回屋用,其他时间语兮都是或在院中或在内阁。语兮本是极少将时间用来闲暇玩闹的,大多时间都在继续提升自己的学赏造诣。

有时自己弹琴或是就着藏有的孤本残本,依照自己的揣摩去填谱续曲,有时则是自己同自己对弈,倾力而为或者细细算着如何控制棋局的输赢,赢还是输,赢要赢多少,输又只能允许自己输多少子,而当她不想做这些需要伤神考虑斟酌的事儿的时候,语兮就吩咐怜儿把美人榻移到院子里,然后懒懒的卧在上面看看诗书史书,累了便正好休憩一会。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是走到了头。

语兮记得很清楚,那是十二月的二十一日,那天是这一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日子。那日,语兮独自一人披着有些单薄的披风立在院中,看着慢慢有些成朵的梅枝,感叹一年又快到了尽头。起了些风,语兮拢了拢披风,转身往廊里走,回首的瞬间,突然觉着额间有些发凉,手一抹却有些微凉的水珠,再回过身来,院中竟开始落了雪。

先是星点的飘,慢慢的就大了起来,一片片雪花变得异常清晰,语兮看着看着不觉突然来了兴致,竟披着披风便在院中舞了起来,轻盈的一轮旋转就如同雪白中跃起的轻粉娇花,让人移不开眼。

莫名的,语兮觉得心突然像是漏了一拍,一个旋转,竟踩到了宽大的外袍披风,一时跌落下来。

手撑在冰凉的雪里,却觉得那温度极好,手不由得抓紧再抓紧,直到手里的雪成团化水,从指间流出,语兮才终是回过了神。尴尬的笑了笑,好在没有人看到,怜儿也还未回来,语兮径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残雪,退到石凳边,还未坐下,就听到院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

“燕,燕,燕平侯来给老爷提亲了,说是要娶小姐你入府做二夫人!”怜儿一句话断了几次才说完,说完便撑着膝盖喘气,一看就知是一路疾跑回来的。可眼前的小姐就像是没有听到,依旧静静地坐下,仿佛有些不妥,又起身移了移垫在身下的外袍,这才继续坐在石凳上。

见小姐迟迟不回话,怜儿不觉有些急了,“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

凳上的身影略略侧了过去,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不是早就跟你交代过了吗?成亲嫁人是迟早的事儿,你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语兮嘴里没停,双手一伸,将外袍的绒帽戴在了头上。

怜儿闻言,有些哑然,深知自己“小题大做”了,加之这类的话小姐的确不是第一次提过,也只得收了方才焦虑的模样,默默回了厢房去给小姐灌了个汤婆子,又执了一把较大的伞出来,一边交予了汤婆子,一边撑伞静立在语兮身畔。

“你刚说的燕平侯,就是那位回卫京才一年有余的燕平候吗?”语兮拿了汤婆子暖了会手,觉得有些烫,只得揣在了怀里好生收着。

“小姐猜得是,就是那位当年风光无限回到卫京的燕平候。”怜儿小心打着伞,又多说了一句,“只是如今似乎碌碌无为,一点也没有当年的风光了。”

语兮听得,也没太计较怜儿言语里的不敬,总归也是明白她小心思的。这言下之意也是觉得自己若真嫁了过去,恐怕不止没什么好处,生活境况也不会得到多大的改善。

想到这里,却又觉得有必要同怜儿说说这怕是已经被定下的姑爷了,免得日后跟着自己入了侯府还懵懵懂懂,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语兮会这般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倒不是说她不在意这样的父母之命。只是这些年来自己始终独院而居,除却怜儿和一见面就亲近自己的同族弟弟,与府中主母姨母甚至其他人的交集都不算多。

顶着柴府长女的身份长到如今的年岁,无灾无宠,大概会是个怎样的发展早已心中有数。这样的身份,嫁不得多么位高权重的婆家。若侥幸攀上一个,于母家还有个倚靠,若攀不上,是个能保自己平安无虞的,大概就是语兮心中最好的期盼了。

今日得知是这位燕平侯上门求亲,到底还是意外又庆幸,似乎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些小满足的语兮抬首朝着怜儿笑了笑,怜儿只觉那笑意令小姐的脸蓦地显得比那大片白亮的雪花还要亮得刺眼,一时只知低了头去看自己的绣花小鞋。

“之前在主堂用膳的时候曾听主母提过,那燕平候是当今皇上的侄儿,父母早亡,所以这位侯爷自小便是和几位皇子作伴长大的。皇上看他聪明伶俐,又加之他双亲辞世,故而对他甚是宠爱,听说自小便被纵得眼高一等。那年皇上南苑围猎,侯爷尚小,自然贪玩了些,猎得的猎物也比不上其他稍大的皇子。皇上过问的时候,回话又桀骜了些,免不得就被皇上斥骂了几句。想不到他竟第二日就不见了踪影,皇上一通好找也寻不得,生怕出了意外,只觉得心里愧不能当。”

语兮换了换汤婆子的位子,继续暖着手,抿了抿唇才又说道,“大约是过了有六七年了,你一定知道当年夜城之战的首功便是这燕平侯。当时侯爷先发制人,占尽先机,一战成名就是那后话,只不过他到底有多少才学谋略,怕是谁都说不准。据说当时恰好是侯爷夜半巡营,看到华国方向的山头有些许火光,可能他真的经验丰富了,也可能只是误打误撞了,他思忖了不久就下令备战迎敌,华军当然没料想我卫军有这等迅速的反应,仓促间一战下来反倒没占得任何便宜,就被以少战多的卫军追赶到了华国境地才得以喘息,日后忙于休整,又惧于那一役溃败,就越发不敢侵犯卫地了。而这一捷也让皇上明了了这些年这燕平候的去向,加之这等战功,当即下旨让他领兵回京。一时之间,不但拥有了自己的军队在京外驻守,他自己也被封了平侯,正式入驻现今的燕平侯府。”

“照小姐这么说,燕平候也算是一鸣惊人了?可这回京一年有余,也未再听得多少关于这燕平侯的大消息,就像要销声匿迹一般!小姐若嫁过去,怕是也没什么好指望啊?”怜儿说罢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残雪。方才听着小姐的话,才将将发觉已经停了些会儿的雪。

“这些都是我从姨娘她们闲聊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兴许会有误传的部分,不过就算与现实有差异,我觉得这位燕平侯也不是什么太简单的人物。”见怜儿仍在认真听,语兮继续道,“这位侯爷能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抛开养尊处优的身份地位,跑到与华国相邻的边境之地,从小兵一步步做上可以号令起兵的将军,那就不得不承认他到底还是有才干有志向的,冲这一点,这卫宫里的皇子尚无一人可比。”

怜儿闻言笑了笑,谁都知道传闻里皇上是对膝下的皇子越发的看不上眼了。那侯爷一战成名,到底能让皇上意识到族中还有可造之材,可这么想又跟实际差得太多,不由眉头蹙了一下。

语兮看了一眼怜儿,“你是觉得,如今的侯爷也不比皇子们强上很多?”慢慢挑起纤手抚了抚被绒帽弄乱的发髻,“你方才可有看到侯爷的面相?”

“方才去厨房拿午膳的路上,未到主堂就听到三夫人很不高兴的咒骂,细听才知道是有侯爷拜访,老爷就遣了三夫人回房,您也知道,三夫人的脾气是有些耍性子来的。因为是稀客,所以经过主堂的时候,奴婢就有意慢行听了一听。开始都是些客套话,所以奴婢便准备离开,结果还没行动,就听那侯爷说是专程来提亲的。奴婢一惊,抬头就看到老爷都喜上眉梢了,可侯爷恰好背对着奴婢,停留太久又怕被责骂,是以没见着侯爷的样貌。”怜儿细细回忆着回答道。

“爹爹近日怕是就数这事儿最高兴了,不仅解决了我的婚事,还为柴府的未来铺了路。”语兮抱着汤婆子站起了身,怜儿连忙上前给语兮拍打外袍上结起的雪簇,“你之前说爹爹在朝上的日子本越来越不好过,最近又略有起色?”

“是,奴婢打听到的是这样没错。”怜儿扶着语兮往廊上走,准备进屋把炭火再燃起来。

“那就没错了。想来是爹爹借助与我们柴家一直交往的几位老臣,同那燕平侯攀上了关系。”语兮解了外袍自己坐在榻上,由着怜儿把炭盆移到了脚边,“也许皇上看出了这层关系的变化,爹爹毕竟年事已高,与燕平侯这样的青年才俊拉近关系的目的不言而喻,我又到了出嫁的年纪,所以便允了这门亲事。”

语兮说着叹了口气,“亲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我也有父之命,可这样想来却像是巴巴的望着人家的赏赐一般。怜儿,你说这亲事好还是不好?”

“怜儿也不知道好与不好,不过那侯爷的言谈举止还是看得出大家之气的,潇洒之余犹存优雅之气。玄色衣衫看着也舒服,身量倒是不错的,只是未见着面相。”怜儿回了身,好生接着语兮手中的汤婆子道。

“既然此时都未唤我入前堂商议,恐怕婚事不管我有何想法都已定下,他日燕平侯便是我的夫君了。我倒是不懂,怎地皇上允了却没有下旨,偏是他来上门提的亲?我与他未曾谋面,亦不曾听说府中请了媒人说媒。这般提亲,弄得好像是他看中了我一样……”语兮话说到一半,一下被自己的想法惊住,过了半响,突然笑了出来,“怜儿,我倒是没有想到,我们的皇上是这样的啊!”

“小姐,您想到什么了?”怜儿听闻有些急切的问。

语兮的记忆被一声更漏打断,她回过神来,身上凉意渐显,只好收回思绪,拢了衣衫回身进屋躺下。

睁眼看着床帷外透进来的光亮,思绪再转,那日与怜儿未说完的话犹在耳边。

“既然婚事是皇上允了的,侯爷如今再无作为,好歹也与皇上沾亲带故,单凭这平侯的爵位,下旨赐婚,由皇上昭告天下才不损颜面。如今他亲自登门提亲,谁人看了都会以为是这侯爷看上我才提了亲,哪还会想到与皇上有什么关系了。”

语兮叹息着翻身侧卧,皇上终归是不想和柴府有过多牵扯。如此富有深意的示下,那爹爹这样竭力攀上与皇上的关系,究竟是幸与不幸呢?

怕只怕,日后自己入了侯府,安身立命不难,想与母家共荣辱却是不可能了。

“如果爹爹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语兮摇摇头,爹爹怎会明知如此结果还要牺牲柴家将自己嫁出去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