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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斩》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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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从不喝酒。区区两载功夫,这酒他却不知不觉越喝越多。这么多年来,一板一眼做着他的提刑官,上至君王下至百姓,谁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来。都说他油盐不进,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情分也不讲,是京都里不大不小的一块石头。他听了冷哼一声,石头又如何,七王看重的就是他这股劲儿,所以才让他在这位子上一座就是数年。朝堂各家兴衰乃是常事,也许昨日还同列说笑,今天就锒铛入狱。是以,他谁也不结交,谁也不攀附。也省去许多勾心斗角和?烦。

他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提刑,然后规规矩矩娶妻。生子。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有时觉得挺没意思,可有时候又平凡安好得让人觉得暖心。可这样的念头,他最近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哦,就是遇见她之后吧。

今夜宫中禁卫本不该他当值,可他还是来了。他选的这地方极好,荷塘一角。隐在月影处,藏身灌木丛后。自她走后,他常来。身边通常都放着不大不小的一个酒坛。

他知道,整日喝酒的不只他一个。此刻,就在不远处那座宫殿里,那人八成又抱着一个空灵位烂醉如泥了。只不过。那人是君,喝的堂而皇之,而他,那些心思注定要小心藏着掖着。

他以为他藏的好,谁知还是有人看出来了。

十里坡那晚,他撞上丢了魂儿一样的她。他问。“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他甚至再三确认,她身后的确是没有人跟着。

凄凄夜色下,她一抬头,竟是双目含泪,木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划过一丝心疼,被他迅速掩饰过去。他立刻派人去通知,她却说,“孟其,不用通知他了,他没有时间。”

他只好一路跟着她,湖边树下,她又说,“孟其,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他和段初晓,就在南边的营帐里,他们-----”

他一时也不知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身边的那人是君,他是臣。就算是恨,他也只能恨在错误的时间遇了错了的人。他想着,这相遇若是能早些----可他哪里知道,就算再早,他也早不过那人。

因他在,她连哭都压抑着。最后,他指指远处一块岩石说,“我就站在那儿,在你能看见的地方。你若有事,就喊我。”

那人还是来了,他知趣地退远了,远远看她哭着被抗走。

一夜过去,天终于亮了,他提了剑去找了段初晓。负她的人他动不得,那个女人他总可以替她解决了吧。

长剑一指,他道,“昨夜勾引皇上的是不是她!我今日就让她知道知道,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她想都别想!”

她却说,“孟其,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他一时愣在原地,原先被他指着的初晓却一眼就将他看穿,冷笑一声说,“孟其,你的那些心思,敢让皇上知道吗?”

他心中一颤,这自然是不敢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聪慧的人似乎总有些招人厌烦,他总觉得,只要一见段初晓,他所有的心思就都无所遁形。她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酒后失言。那晚,他烂醉如泥,被人抬了回来,几桶水泼在身上,将醒未醒之际,那个只敢在心里唤过的名字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

直到面前寒光闪过,他一抬头。看清面前人,立时冷汗涔涔,赶忙起来俯首跪在地上。他毫不怀疑,那剑上带了浓浓杀意。君王岂容得下别人觊觎,更何况,他觊觎的还是她。

那剑到底是没能穿了他。她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挽着他的胳膊,轻轻喊了一声,“慕渊-----”

他将那剑狠狠扔在地上,厉声道,“孟其,若有下次,被朕发现,定斩不饶。”

他战战兢兢,“谢皇上,属下不敢了。”

那人一身怒气似还未消散,转身将一脸莫名的她抱了,又将门狠狠关上。

他跪在地上,彼时也未想到,一向守规矩的他将来会有一日为她徇私,抛下官不做了,命不要了也想救她出牢狱。

今夜,他提着酒坛。又来了宫中一角。想想往昔,那些又算得上什么,君王又如何,还不是和他一样一日也离不了酒。

今日似乎有些不对,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可他常坐的那个地方,的确是坐了另一个人。他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白天在博览苑破了孙太傅题目的那个小宫女。那小宫女轻轻晃着腿,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不由道,“心中有事便无心观景,可惜,这一塘月色都被荒废了。”

那小宫女却同他说,“酒筵歌席终须散,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看着眼前水色朦朦,荷风清凉。也是,这场他一人的喜悲,也该过去了。

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身,发现段初晓正背着药箱站在他身后。话还未说几句,段初晓看见他身旁还有一人,想起他上次烂醉的事情,又道,“孟大人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上次喝酒差点被皇上一剑穿了,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您背上的伤好得太快了?”

这个段初晓,对他似乎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她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小宫女,说。“孟大人,你的心思我哪次没有猜中?这次,再让我来猜猜看,只怕是你依旧不能如愿。”

他的确是没有如愿。松风岭,他好不容易决定去讨要她了,谁知。那人一听,面色一变,只说,“让朕在想想吧。”

他等了一夜,忐忑了一夜,等来的却是第二日她坐到了别人马上。

他觉得这件事欠他一个交代,可人家是君,他注定连问也问不得。他跟在身后,看她陷在那人怀里。他惊觉,她抬头看那人时的神情,竟像极了一个人。

直到又过了几日,她重新回来了。他才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连他都觉得那个鹊华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

她回来后不久,宫中设了小宴。通知的人不多,来的只有几家亲信。他也在其列。

他躲在席角,盏中酒就没停过。席首,那人就坐在她身侧,时不时传来她轻声细语,他却连抬头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敢。

菜他没怎么动,端着酒的手被人握住。一扭头,却是段初晓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即明白过来,若继续如此喝下去,在座所有人都要看出端倪了。菜入口。皆淡而无味。

在座不知哪家女眷知她换回了身体,直道还是皇后娘娘本来的样子倾国倾城。他闻言终于忍不住抬眼向席首看去,只见她正微微垂首正给身边人斟酒,听了这话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表情。倒是她身边那人倒是似乎很满意,带着淡淡笑意也正低头看她。

她忽而往身边人身上靠了靠,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待那人点了头。她才起身悄悄离去。她走后没多久,这席就散了。大家三三两两要么决定逛逛宫中园子,要么当下就准备回了。

段初晓一直跟在他身侧,才刚刚绕过几株花树,仍隔着些距离,他俩却不由都停了脚步。

几株不知名花树下。放着一张竹藤躺椅。她喝了些酒,面若三月桃花,正半躺在上面微微晃着打盹儿,阳光不浓不烈,有花瓣悄无声息飘落,掉在她身上搭的那条小毯上。花间浅眠。她正安然。

那人一身龙袍,悄悄走近了,弯腰轻吻她额头,随后小心将她抱进怀里。她窝在他怀里,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只见惹得抱着她的那人唇角微微勾起。

见那人抱着她缓缓而去。段初晓在他身边说,“孟其,该放下了。”

他也叹道,“是啊,这次,是该放下了。”

那句话,孟其没听清,段初晓却听清了。

她说,“倾国倾城又有何用,我只需倾你一人的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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