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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扫剑录》第一百一十章 九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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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连篁竹林里面,在一座快被遗忘的竹屋里面,屈衡静静坐在屋内,面前的桌子上平放着嘲风的尸体。

整整两天的时间,自从苏璀将嘲风的尸体从山鬼墓里面带回后,屈衡便再也没有离开这个位置一步。

两天过去了,嘲风的身躯早已经变得僵硬,屈衡陪伴在儿子的身边,不愿意相信眼前死亡的事实,期待着他能醒过来的那一刻。

“你的儿子是被卫松疾所杀,身上留下的陆门剑招便是证据!”苏璀送来尸体的时候一口咬定嘲讽之死是卫松疾所为,本想挑起屈衡和卫松疾的争斗,但没想到的是屈衡什么也没有做,当场便把自己给轰了出去。

屈衡眼神涣散道看着嘲风,多年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老来得子的他当初得知嘲风降临在这个世上后,欣喜若狂,以为这是上苍对他的垂怜,便将自己所能给予和传授的东西尽数投注于嘲风的身上。但世事无常,嘲风的叛逆是自己所完全没有想到的,从小到他,他从未遵循过自己的要求,做过一件哪怕是看上去正常点的事情。

面对着终日流连山水酒色间的嘲风,他气急败坏,甚至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儿子,直到莫缇赢的出现,嘲风才有所收敛,在前者的谆谆引诱下开始积极参与九歌的各项事宜。

那时屈衡一度以为他的性情已经有所转变,自己也开始将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没想到的是两年前安陵一行,莫缇赢和嘲风途中生变,一个消失,一个疯癫,得知消息后的自己也一度差点崩溃。

所幸的是那时九歌已经成型,为了得到莫缇赢口中的“持国之力”,在安陵这一带建立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国家,他强忍痛苦开始部署在安陵的行动。

“公申征,你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给老夫滚出来,若是治不好我儿子的病,我定要了你的狗命!”屈衡双手重重的捶打桌子,整个人神智已经变得不清了。

“濯儿,荆歌,老昭,你们又在哪里,为什么九歌中我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屈衡四周寻觅,依旧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他的心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自从来到安陵后,屈衡将自己视作一名统帅一般,终日坐镇在竹屋之中运筹帷幄,调度九歌成员的行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会轻易出马的。他是这片领域的开拓者,是未来国度的新主人,自己的职责便是制定策略,下达命令,没有必要亲自上阵,这是身为王者应有的格调和尊严。

但现在,形势似乎正在失去掌控。凌绝闲,江渚清先后死去,昭伯被俘,公申征,水濯,荆歌三人又下落不明,自己坐在屋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天唯一的收获便是等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风儿,你没有死,你不能死啊,你若死了,这江山我又该传给谁呢。”屈衡抓住嘲风的手,想要拼命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但是被呼唤名字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吱呀”的一声轻响,竹屋的大门在这个时候不知被谁轻轻推开。屈衡警觉地上前瞬间便闪至来人面前,从上往下打量一番,惊喜道:“是老昭么,太好了,看样子他们安然无恙地把你送还回来了,这下我便再也没有什么顾及了。现在情况紧急,咱们便一起来讨论一下后续的计划执行方案吧!”

昭伯见屈衡脸色苍白,神态有异,急忙道:“田老头,你别慌,先听我说……”

屈衡摇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公申征治好阿风的病,这孩子已经躺了两天两夜,若是在不行动,只怕是来不及了。”

昭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桌案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嘲风,心中一阵绞痛道:“田老头,不要这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束了……”说罢,他从口袋里面取出一块又一块的玉佩,将它们置于桌子上。

这些玉佩名为九歌玉,都是由同一种材质的蓝田玉制成,形状各不相同,表面刻有九歌各自的称谓,平日里分别佩戴在九歌成员的身上,作为他们身份的象征。

看着桌面上一堆的九歌玉,屈衡顿时傻了眼,抓起玉便开始一块块辨认起来。

“这是濯儿的玉佩,这是公申征的,这个是荆歌的,居然连莫缇赢的玉佩也在里面,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伯闭上眼,缓缓道:“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现在整个九歌只剩下你与我了。”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屈衡,后者只听了一半便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可能,我们九歌承上天旨意,受屈子庇佑,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结束。”屈衡不愿相信耳边听到的事实,不愿意认清形势已经开始失控这一现实,拼命摇头道:“现在持国之力都还没有找到,我要继续找下去,只要找到那样东西,这一次的行动就不算是失败,我还是有机会成为云梦国的主人的。”

屈衡振作精神,准备开始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谋划,这是他忽然感到脸上一阵火辣,竟是昭伯迎面朝着他甩了一个耳光。

昭伯愤慨道:“田衡,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清醒过来了么,你知不知道莫缇赢从头到尾都在骗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持国之力,也没有什么九歌之神,我们都是人,一个个普普通通的人。”

屈衡一怔,看着眼前怒火腾腾的昭伯,那一瞬间,他放佛看到了昔日威吓朝堂,号令百官的一国权臣司马昭的身影。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几个人加入九歌,来到安陵,又有谁为的是你那所谓的理想治世,无忧国度?你听信莫缇赢那番鬼话,决定前往安陵的时候,我们几乎所有人都私下里都反对,但是到最后,还是选着一路跟随你,因为我们不愿意看到你独自一人,孤单追寻那份不着边际的理想。”

“没有你,或许我现在还陷在权力的斗争当中无法自拔;没有你,濯儿便会是一名无依无靠,受人欺凌的孤儿;没有你,凌绝闲师徒二人至今还没有脱离刺客组织。

对于我们而言,你就宛如赐予我们新生的恩人。不管这持国之力是真是假,至少这一路上我们相互扶持,哪怕到头来是一场镜花水月,好歹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这便是我们对你这份恩德的回报。”

“但是,倘若你田衡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这些,而只是为了自己当皇帝,享受万人之上的权力地位的话,那么又和当初的我又有什区别!”昭伯厉声向屈衡训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曾经指点自己,引领自己走出权力囹圄的人,如今反而深深陷入权力泥淖之中。

昭伯的这席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屈衡的身上,后者眉头一扬,整个人顿时被炸醒。

曾经何时,那个名为田衡的年轻人奔波于各国之间,却怀才不遇,屡遇挫折,一身治理天下的才干埋没于浑浊尘世中。官场失意的他投身江湖。因为无法舍弃自己的理想,最终改换自己的姓氏效仿屈原,组建九歌,汲汲营营筹划在吴晋交战的这个绝佳时机创造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国度。这件事看似遥不可及,但莫缇赢的出现甚至一度让他看到这件事情能够成功的可能性。

自那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能梦到自己黄袍加身,治理天下时的情景,久而久之,这份救世创世的初衷渐渐开始被一股暗中蓬发的野心所取代,到最后演变成一种可怕的执着与痴欲,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场景,屈衡蓦地一阵后退,一个踉跄撞到桌案上,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苍白面孔。

“死了,都死了!”屈衡跪倒在嘲风面前,比起理想的破灭,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这一刻他终于认清楚了眼前的事实。

他伸出枯瘦的右手,轻轻整理嘲风的鬓角,泪水缓缓从自己那满是沟壑的脸庞上流过,留下一道道荒唐辛酸的岁月痕迹,

“他们不会这样白白死去!”屈衡拳头握紧,眼中充满复仇的怒火,道:“理想可以舍弃,国家也可以不要,但是濯儿和阿风他们的仇,我屈衡一定要报!”

屈衡说到这里,重新站了起来,门口方向走去:“卫松疾是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今晚我大闹安陵,第一个要诛杀的就是此人。”

昭伯上前阻拦道:“这个地方好不容才平定下来,百姓生活安宁,不正是你一直追求的太平世界么。你若再造杀孽,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对得起那些为你而死的九歌中人。”

“不用多说了,我身为九歌之首,此仇不报,我无脸见九泉之下的他们!”屈衡再也无法容自己忍碌碌无为,报仇的立场坚定的令人感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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