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轻轻抬起平阳的脸：“你告诉母妃，你可是中意与穹夜？”

平阳红肿着眼睛，点点头。

淑妃放开她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泼皮的性子，大约是早早就让人看了出来，今晚我再三叮嘱你要低调些，切勿招摇，可你竟然梳了如此招眼尊贵的发髻，还配上赤金首饰，你可曾看见晚宴上哪个宫的妃嫔公主佩戴如此贵气的饰品？就连皇后，后宫之首，也只是以玉饰装扮，你可倒好，区区一个公主，皇上为你破例大肆操办已经落下不少话柄，你竟然还如此装扮出来，让母妃怎么说你是好？”

平阳这才清醒过来，她跪着挪到淑妃的身边：“母妃莫气，儿臣知错了，儿臣也未能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儿臣平日一向衣着简朴，今日生辰偶尔如此装扮应当不为过，没料到里头藏了这么多的事端，母妃，儿臣真的知错了。”

淑妃拧着眉头又问：“你中意那穹夜的事情，可有旁人知晓？”

平阳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这些只有我和皇兄说过，未从跟旁人提起。”

淑妃凝神屏气思索片刻：“鸨羽虽跟你相处甚好，可他到底是寄养在皇后宫里的太子，这后宫里唯一一个皇子，皇后怎么会轻易放纵，只怕你们闲时说的话早就被旁人偷听去了。”

平阳吓得连泪都止住了，她支支吾吾地问：“那，那该怎么办呢？”

“你可知道今日晚宴时，皇后问母妃可要给你选个好人家？”

平阳摇摇头。

“皇后那是算准了你的婚事母妃不会交由她定夺，所以才故意先封了母妃的口，再去替穹夜定下婚事。这些都是算计好的。”淑妃摇摇头，“本宫没料到这一层，也怪本宫糊涂了。”

平阳瞪大了眼睛，木纳地问：“那穹夜为何不拒？”

翠竹忍不住抢着答道：“皇后母族均在宴席之上，都是朝中众臣，大权在握，穹苍将军虽然深受皇上重视，可也改不掉当朝重文轻武的传统，皇后娘娘钦点的婚事，若是穹夜公子当真是当众拒绝，只怕日后一家上下都要受到些牵连的。”

平阳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未想到...”

淑妃站了片刻已经有些吃不主力，又不愿意在平阳面前表现出来，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扶着桌子：“既然知道事情来去，就不要多想了，既然那穹夜已经跟浔阳公主定下婚事，你就安安稳稳做自己的公主，待他日机缘巧合，再寻一门好亲事。”

翠竹看出淑妃面露倦色，忙唤道：“常嬷嬷，公主要早些休息了，你这边伺候着，我先送娘娘回寝殿。”说完便扶着淑妃离去了。

平阳公主十四岁生辰那晚。

中秋节，皓月当空。

这宫里却鲜有人欣赏，平阳整晚都没有合眼，心里想着穹夜过往的种种；淑妃更是忧心忡忡，彻夜不眠；鸨羽从宴席上回宫，心里惦记着平阳，也实在不能入睡。

接连数日平阳不肯踏出宫门半步，就连太子鸨羽前来求见都不肯开门，永和宫只道公主因为生辰那日贪杯，身上起了包疹，闭门休息几日便会没事。

若兰这一传闻告诉皇后的时候，她正坐在御花园的池塘边喂着里面的金鱼，一把一把鱼食丢进水里，那鱼儿便急急地围成一圈抢着进食，苍莜将手中的鱼食尽数丢进水里：“你看，这些鱼儿是多么下贱的动物，本宫只要一丢鱼食就会蜂拥而至，并不晓得这鱼食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就像那个武将的儿子，本宫钦点的赐婚，他岂会反抗？”

若兰深深福了福：“皇后英明！奴婢那日瞧见平阳了，那笑脸白的呀，都让人心疼呢。”说完偷偷掩着嘴笑了笑。

苍莜拍了拍手：“要怪就只能怪淑妃调教出来这么个好女儿，竟然敢在本后诋毁抗拒本宫，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本宫哪里会花这么多心思给她赶制那件礼服？！她是不知道本宫日夜监工，不晓得让那绣娘改了多少次，才有那样一件雍容华贵的吉服。要不是冬香来报，本宫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晓得她在宫里是这样对待本宫的心意！”

若兰斜了一眼池塘里的鱼儿，冷笑：“皇后娘娘英明，早早在永和宫里安插下冬香这颗棋子，不然，咱们好些事儿都被蒙在鼓里呢。”

“听说今日淑妃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苍莜突然问道。

“是，还是奴婢去御药房打听来的，这几日陈太医天天往永和宫跑，每次回来都是唉声叹气，旁人也不敢多问，但是瞧着陈太医那样，永和宫那位，大约是...”说着说着若兰压低了声音，在苍莜耳边轻声道，“活不久了。”

“那皇上可曾去过永和宫？”

“皇上这几日都歇在桂嫔和娴美人处，未曾踏入永和宫，好像淑妃也不准人去通报皇上。”

苍莜扯了扯嘴角：“知道本宫的厉害了，她现在当然不敢再去惊动皇上，她自己也应当知道，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就光光凭那个平阳小丫头，是斗不过本宫的。若兰”

“是，娘娘。”

“回宫，本宫今儿要好好补一补这睡眠。”说完苍莜轻轻摆了摆手中的丝帕，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宫去了。

而正如若兰所说，淑妃这厢已经是病的连床都下不来，翠竹生生跪在床前磕头：“娘娘，奴婢求您了，就让奴婢去通报皇上吧，您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儿啊！”

淑妃用尽全身力气：“翠竹，你是也不愿听本宫的意思了么？”

“翠竹至死至终都会忠于淑妃，可您如今这般摸样，奴婢若是不如实禀报皇上，只怕，皇上怪罪下来...”

“皇上若是怪罪，一切后果本宫承担。”淑妃急急说道，少不得又引起一阵咳嗽，这阵咳嗽猛烈而又急切，几乎快要咳出血来。

翠竹不敢再惹淑妃动怒，只得上前抚顺她的后背，连连保证：“奴婢不去通报便是了，娘娘切勿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