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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冰河欲语休》第八章 满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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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满城花

这世间人的回忆啊,多少人拥有的都是苦涩的。但是总会为了一个人,即便再苦,再难过,都不舍得去轻言忘记。

对于陈子恪而言,和林冬盼在一起的日子,即使是他最难过的时光,也都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他可以永远的活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死去,也要撕扯下自己灵魂的一角,用心去描画她的样子。

所以即使那么痛苦,他都不愿意忘记。

“帝王都这么倔的吗?”花羽小声嘀咕。

我不禁想起那个腊梅树下穿着旧衣裳的男人,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

林子恪带着我们走入长生殿,“你们应该会入梦吧。那具棺椁里,是我的尸体。用了寒玉,并未腐烂。”

我布置好道具,随后与花羽阿凉一同入梦。

走之前,我特地问了小狐狸一声:“你饿吗?如果饿,我们就先去吃东西,晚点入梦。”

小狐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拿肉乎乎毛茸茸的小爪子用力拍了拍胸脯,说:“放心好了,我不饿,我还是有点分寸的。正事要紧。我保证不破坏这梦里的东西。”

陈子恪梦里的第一个场景,是十岁那年,母亲带他去贵妃宫里玩。彼时他正装作少年老成的模样呆坐在左上位,端着茶像模像样的品着。

帘幕后突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母亲化着浓妆的脸微微一变。贵妃适时解释:“禀夫人,是婢子的侄女,您也知道,婢子有一个双生姐姐。只是前些日子她突发急症,竟就这样离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月氏近年动荡不安,婢子唯恐她遭遇不测,成为这些毒心肠的妇人的牺牲品,就向陛下请纸将她接来了。”

皇后微微点头:“不错,陛下的确说过此事。”

回头看到他渴望的目光,冲他摆摆手:“恪儿,去看看你那小妹妹。”

“谢过皇后。”贵妃微微欠身施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陈子恪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失神。

草长莺飞二月初,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只是宫里很少有人放风筝,所以这一只火红的纸鸢才显得难得。

贵妃宫里种了很多桃花,落英缤纷,像一大团粉色的云朵。小女孩穿了一身火红的袄裙,仰着头看宫女放的风筝,粉嫩的脸庞带着兴奋的色彩,明明是艳红的一个团子,粉雕玉琢的,又是让人难以形容的舒服。

她扭头望见他,眼前一亮,大声叫:“你要玩吗?我教你哦,我放纸鸢很厉害的!”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会有人,可以笑的如此天真无邪。”陈子恪笑着淡淡道。

我们望着一起放纸鸢的这对青梅竹马,没有言语。陈子恪没有停,一直望着他们小小的身影,许久不舍的移开眼睛。

十岁的陈子恪并不是一开始就对小小的冬盼掏心窝的好,只是这样小小的火红的团子,每天都会拿嫩嫩的脸颊和柔软的小身板蹭他。在他被父皇和老先生凶的想哭时,她总会用涂他一脸的口水去亲吻他,直到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开始哭笑不得的把她搂进怀里。

“她是我走在储君路上最暖的一束光了。”

再次停下的时候,这一双璧人渐渐长成,冬盼十五岁,子恪二十岁,已然成年。这一天,才是这些人真正长大的开始。

当小狐狸经受不住诱惑去抓国宴上的佳肴,却一次次穿物而过时,这个故事的第三个主角出现了。

国宾之乐响起,一位清隽的白袍少年缓缓步入大殿。穿了便于行动又略显正式的黑色官靴,身材颀长瘦削,如松柏一般挺拔,一身月白绣纹的锦服。步伐沉稳,自带了一股刚健之气。一双眉如新柳,眼线狭长,一双桃花眼,顾盼里斜斜地挑起眼角,自成风流。

我注意到,已作为准夫人的林冬盼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

少年用荆北最高的礼仪向大越国君问好,皇子们也依照国礼一一拜过。

花羽低声说:“这是质子。按照三国协定,荆北向大越借兵,必须以最重要的皇子为质。但是质子一般不会活着回到国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前往,已是最重要的皇子。回来意味着什么,谁都不傻。”

“他一直过得很好。”陈子恪平静的看着这少年,一双握紧的拳头却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似是要将眼前的少年撕扯成碎片一般。“盼儿一直担心他的安危,他遭人刺杀受了伤,她甚至吃不下喝不下。我便抽了东宫三分之一的暗卫守着他,他避过了所有的刺杀。直到他回国,都没有再受过什么伤害。”

我和阿凉对视了一下,有点同情眼前的这个男子。

“既如此,你应该觉得背叛,又怎会如此深爱着林冬盼这个女人?”花羽抱臂摸了摸下巴,眼神犀利的望着他。

“因为盼儿是一个好女孩,不会再有什么人比她更美好,更善良了。”陈子恪一双剑眉微微拧起,却还是笃定地回答。

花羽嗤笑一声,我看着他,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再回看梦里的画面,我们几人都有一种陈子恪被林冬盼种了一大片绿草原的感觉。

小狐狸依旧不死心的在国宴之上伸爪子用力的扒拉吃食。我终于明白了一点。狐狸老爷爷的担心是对的。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都不要相信小狐狸说它吃饱了。

何况,这世上本就是有鬼的。我面前就立了一个死去十三年的鬼。

“等等。”花羽突然出声,迅速回身,拿起桃符剑毫不拖沓的指着陈子恪,“你居然不是八年前死的?八年前林清带月氏铁骑踏入长郡,帝王下令不反抗,你既已死十三年,又无新帝登基,这大越岂不是过了五年无主的日子。这个国家却又没有垮掉,这就有些蹊跷了吧。嗯?”

听花羽这样一说,我们所有人的心里都重重的打了个寒战。

这大越就像是一个打了死结的麻绳,永远理不清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无比危险,又无比复杂。

这是我来人界,第一次觉得有着重重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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