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栋把顾母推开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

而人类这种生物很奇怪，他们在害怕的时候会越跑越怕。顾国栋的肾上腺素急速的分泌，跑的速度很快，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身后听起来正在接近他的滴答滴答的声音让他越来越恐惧，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

他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红着眼睛对着虚空大喊：“你个臭娘们，我哥娶了你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敢过来试试，我能让你死一次，也能让你死第二次。”语毕他便对着虚空拳打脚踢。

而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连时断时续的滴答声也没有了，好像恶鬼已经不在。

天空依旧一点星光也无。

而他的力气也渐渐消耗殆尽，躺倒在地上，瞪大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以为自己逃脱生天了，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这对夫妻再怎么高学历还不是被我摆布，你们挣的钱都是我的，哥啊哥，你说说你，冤大头当的多开心啊，可惜就是死的早，不然还能给我再多剩点。”

而这时，滴答，有一滴铁锈味的液体准确的滴入他因狂笑而大张的嘴巴，冰凉黏腻腥臭。

顾国栋的表情僵住了，脸上的肌肉还是撑起了一个笑的状态，但眼神里全是惊恐。

“你哥的人血馒头好吃吗”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出现，“我还真是白白这么多年什么都想着你，呵，在顾宁身上花的钱都没有在你身上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一片心意的？”这个声音越来越悲愤，隐隐中透露出一点癫狂：“我走了还想着你和妈能帮我照顾照顾女儿，你们照顾的可真好啊，就差把她也逼死了！”

顾国栋认出这是他哥，找不到实体，就起身冲着声音的方面重重的磕头，嘴里念叨着：“哥我错了哥，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你放了我吧，我回去就让妈把钱都取出来还给顾宁，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哥！”

粗哑的声音停了几秒，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快滚吧，趁你嫂子还没到赶紧走吧。如果你的承诺还是做不到就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留情面了。”

顾国栋欣喜若狂，爬起来转身就跑，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突然漏出了一点光明，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前方。

在他踏入那片光明的时候晕了过去。

夏天的天亮很早，四五点钟已经是蒙蒙有光的状态。山上树木繁多，早上的露水已经在叶子上结了大大的一滴。

一大早上癞子刘上山看果树，准备今天给果树打打药，灌灌水。他咿咿呀呀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拎着农药罐就上山了，突然他看见远处顾家坟茔的前面躺倒着一个人，疾步上前看是顾家老二。

癞子刘好奇，矮身拍了拍顾国栋，边拍边调笑到：“顾老二你咋睡到这了，这是家里婆娘嫌你不行给你踹出来了吗。不行你去我那儿啊，虽然没什么玩意，但炕头也是比这地头热乎。”

顾国栋迷迷瞪瞪的醒转了，他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了，惊惶的大喊：“有鬼有鬼啊！”

听了这话癞子刘不高兴了，虽然他的脸的确是疤疤癞癞的，但好心叫醒顾老二，却被当成鬼了，这事搁谁身上谁都高兴不起来。

他直起身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顾国栋的腚上，踢的顾国栋一个跟头，又倒回地上。

“你他娘的看清，老子是谁！”

顾国栋胆子在昨晚都快要吓破了，癞子刘的这一脚让他清醒过来。

他站起来，大喊：“我哥嫂昨天变成鬼下山了！他们来报仇了，好多血，到处都是血啊！”

癞子刘向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歪头，挖了挖耳朵：“顾老二你逗我呢，他俩死了都有一年多了，现在才想起来报复你？这么马后炮的啊？”

顾国栋听了这话感觉有理，再联系上顾宁奇怪的伤人方式，他自行推理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答案：“那肯定是他们俩的那个小崽子搞得鬼！看我今天不去收拾她去！”语毕，也不和癞子刘打招呼就下山去了。

癞子刘心中好笑，这顾老二平常就在村里跋扈的不行，全仗着他哥的钱，天天走路都是鼻孔看人，村里头的人没一个看的起他的，就连找他打麻将的人也在背后说他坏话。

要是说他遭了报应，癞子刘一点都不奇怪。不过看他这说撞了鬼的事情还是挺有意思的，今天中午吃饭喝酒的谈资出来了。

想到这癞子刘也不再坟茔前继续待了，他上午还得早早干完活等着中午吃饭去说上一波。

顾国栋这边下了山就往家跑，进了院发现顾奶还昏倒在地上，他上前把顾母推起来：“妈，快起来，我估摸着昨天的事肯定是顾宁搞得鬼！”

顾奶慢慢醒转过来，看到顾国栋想起昨晚上的事就气的心口直疼，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昨天就这么把我推出去了你今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顾国栋现在满脑子都是去找顾宁报仇，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妈的情绪如何，烦躁的应了一句：“昨天不是意外吗，再说你也没什么事啊，快点热饭吧，吃完早饭我就进城收拾那个小兔崽子去。”

顾奶几乎要死心了，顾宁她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干点啥，还招鬼，还搞事？现在在顾奶看来，顾国栋已经着了魔，心里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她没再和顾国栋吵，进去烧水热饭。等顾国栋前脚吃过早饭离家，顾奶后脚就给他媳妇打电话：“陈娟啊，你快从娘家回来吧，我和国栋昨晚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你带着小宝回来，听说童子尿驱邪。”

电话那头的陈娟冷笑，就知道她这个婆婆主动联系她准没好事，家里不干净还想让小宝回去？开玩笑，小孩子眼睛多干净啊，要是小宝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病了怎么办，去医院不要钱的啊。

“啊，妈，不行啊，小宝这两天吃的不太对有点发低烧还拉肚子，天天带他去医院呢，小孩子就别折腾了，等他好点的我再带他回家啊。”说完她旁边的麻友催她快出牌，陈娟赶忙道：“妈我这边还有事，不和你说了，挂了啊，我们回去之前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说完电话就挂了，干脆利落。

“二饼，自摸！七小对儿！胡啦！”陈娟高兴的推开手里的牌，旁边有人好奇问：“你婆婆给你打电话干嘛？有什么急事吗？着急你就先走呗。”

陈娟不乐意道：“能有什么急事，不过是想把我叫回去让我干活，我才不回去受她的气。来来来，洗牌再来几圈，我今天手气好，咱们打到尽兴为止！”

麻将哗啦哗啦的声音接连响起。

顾奶在电话这头气了一个仰到，这家里一个个的都不安分，这是看她老了，管不住了，心都野成这个样子，她翻出来藏起的存折，数了一遍上边的数字，才略略觉得安心，摸了摸胸口把气理顺，儿子媳妇要是以后敢真的不孝顺，她就拿了这钱住养老院去，不在家受这种气。

青市这边顾国栋已经到了顾宁家楼下，这片小区治安还不错，楼下的防盗门都是紧锁的，没有密码进不去。

顾国栋眼看要等好久，就在楼下破口大骂，声音洪亮堪比收破烂的大喇叭。

“顾宁你给我出来，你玩了什么把戏啊，快点把我胳膊治好，再把医药费赔给我。家里的怪事也是你搞得鬼吧，你快点处理了，不然我去你们学校举报你去。让你没有书念！”

林林总总骂了一堆有的没的，楼上的住户都被吵了起来，开窗，有的看热闹，有的回嘴骂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大清早上的一点也不消停。”

顾国栋看有人理他更是来劲，骂声更大：“顾宁是我侄女，她昨天把我胳膊差点打折了，还招了鬼回家！简直目无王法。”这个中专毕业的高材生成语用法十分不准确。

同一栋楼里的基本上都是相处了十年左右的老邻居了，对顾宁家的情况基本上都很了解，在他们家刚出事的时候，左右邻居都还照顾过顾宁一段时间，或是自家做了饭就送一人份的过去，亦或是水果牛奶什么的一箱一箱的送。大家背地里聊天的时候都很可怜顾宁小小年纪一个能靠的住的长辈都没有了。

傅宁也被这骂声吵醒，她昨天好不容易解决了灵气来源的问题，想好好的放松一下自从鞭子里出来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美美的睡上个懒觉。结果现在还不到八点！而一个没睡到八点的懒觉都配不上叫懒觉！

傅宁有点子暴躁，起床气这种东西不仅普通人有，修士也一样有，甚至更强烈。

这顾国栋来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看来昨天晚上的刺激挺够的。

傅宁推开窗，想把顾国栋叫上来好好聊一聊相关事宜。

还没等她说话，就看到一大袋厨余垃圾从她楼下的窗户飞了出去，正中顾国栋的头顶。

被天降垃圾砸中的顾国栋懵逼了，他记得顾宁也不是住在这层楼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继续骂人，一个中长发满头卷的大姨出现在窗口，她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霸气的倚在窗口，悠悠的吐了个烟圈说：“哪里跑来的狗，大清早就吠个不停。嘴巴这么臭，估计是垃圾站里的，正好我家垃圾满了，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