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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炆天》第8章  幽谷   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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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只是个梦,梦境却如此的美妙:燕剪草丝,莺穿柳带,九天飞瀑倾泻而下,在万丈深潭中激起一片水花,一阵水雾。七彩锦鳞在潭中追逐嬉戏,白水鸟悠闲地在潭边踱着步。没有人烟,就没有了尘世的吵杂喧嚣,也就没有了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也就没有了独霸天下的欲壑鸿沟。这里剩下的只是宁静、祥和的梦一般的世界。

而真实的梦往往是噩梦,一个痛苦的噩梦。他看见了父王和母后,但只一瞬间他们就化作飞灰飘散了,他急速伸手去挽留,挽回的却是一场空,他甚至看不见父王和母后的脸。接着是他的养父和弟弟、妹妹,已倒在血泊中的他们终不肯闭上眼睛,那眼神中透漏着不甘,仿佛在要求些什么,也许是复仇,至少炆天是这么理解的。既然要复仇,那自己是不能死的,他奋力挥动着已疲惫不堪的双手,触到的却是一片沙石。

瞬间的疼痛使他苏醒,他费力地张开眼睛,剧烈的疼痛清晰地涌遍全身,炆天缓缓爬起来。他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个水潭边上,他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他也不想去想,自己还活着,这是个事实。他根本无心去欣赏这处世外桃源,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心情在此时去看风景,这些事是那些酒足饭饱后的闲人的消遣。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找个干净的地方,生起火,暖暖身子,而后弄些吃的。

原本极为简单的事,但对于此时的炆天是困难的。每个动作都带着剧痛,但火还是在一片干净的地方生起来了。炆天用指风击杀了几尾白鱼,架在火上烤着。尽管没有佐料,但依然芳香四溢。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鱼,炆天觉得舒服了许多,盘膝而坐调息了起来。

阳光在安静的山谷中并不显得很强烈,炆天在这阳光中蹒跚地前进着。他在期待着,期待着一个出口,一个能逃出去的出口。可这山谷奇大,走到落日也没有走到山谷的另一端。黑暗使他不得不停下来,没人能对抗自然。炆天走了许久,并未发现大型食肉兽类,便拣了一片干燥空旷的地方,生起了一大堆篝火。途中炆天采了一些疗伤的草药,此时弄碎后敷在伤口上,又调息了起来。

晨露晶莹流转,晓风舒畅轻柔。断断续续的袅袅炊烟从残存的干柴上徐徐升起,此时炆天又已在寻找出口的路上。到处是不知名的花树、青草,炆天并不了解所有的花草,更不知道它们的药性,是以走得很是小心。

时间总是流逝地太快,山谷的白昼更是短促。这让炆天活动的时间限制在有限的几个时辰之内。而更糟糕、更令人沮丧的是这山谷似乎没有出口。四周是千仞绝壁,这里竟像是桶底。一层淡淡的哀伤与失落的阴云在炆天的心间搁下了一块阴影,他是不能长久停留在这里的,更不能死在这里的。

一个人的心只要不愿停留在一个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会离开这个地方,哪怕付出生命代价,除非变心。但炆天没变,他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但依现在看来他很可能要在这个绝世里久住了。

又是一个长夜,那亘古未变的圆月又已挂上了天幕。炆天已经记不得今天的准确日期了。紧暝双目,盘膝调息。炆天的伤已痊愈,而且感觉比以前还要好。炆天并不知道是因为潭中的鱼是传说中的七彩锦,全身共七种色彩:青头、黑须、黄鳃、白腹、红背、橙鳍、绿尾。而炆天最初所食的白鱼则只能充饥。炆天因为七彩锦漂亮而不忍心食用。后来没有了白鱼,便只好吃七彩锦了。这种鱼并不十分好吃,但是却能调节人体机能,使人精神和体力处于最佳状态,长期食用有延年益寿之效。

朦胧中,月已至中天。鹳鹄鸣唱于高树之间,并不动听,而是一阵阵刺耳的聒噪。炆天被这鸣声吵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眼,站起身来。月夜的山谷在皎洁的月光下有说不出的诡异,骤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嘶吼,震耳发聩,不晓得是什么兽类。炆天循声走去,那吼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很是骇人。

炆天在耸入云天的巨木中穿行着,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树干,寒露早早地降临在了山谷中,打湿了矮灌木和地面的长草。忽又轰的一声似什么东西翻然倒地,一些鸟儿、小兽受惊四处逃散、慌不择路。又穿过一些巨木,却是一片空地,参天巨木横折数棵。在这片空地上炆天看见了可怖声音的来源——一只狮头、虎身、牛腿、豹尾,头上有一只犄角的怪兽。而令他暴跳如雷、怒吼连连的却是它身前的一只通体火红的精灵可爱的小貂儿。怪兽仍在咆哮着,它周身布满了烈焰,使得它周围几米内的青草化作了白灰。炆天知道这怪兽和貂儿绝非凡物,便跃上一巨木远远地观战。怪兽咆哮突停,身体骤缩成一个火球,疾射那貂儿。那火球过处,草儿枯萎燃烧,地面干涸龟裂。这时貂儿身上迸发出强光,瞬间貂儿暴长成怪兽大小。它在原地疾转数圈,烈风平地升起,拧出了土地、青草中的水分,竟成了一个龙吸水迎向怪兽。那怪兽见水柱袭来,骤停身形,急速避过,那强风却几乎将隐身树上的炆天吹落下来。

怪兽见全力一击竟全然无效,怒吼一声,全身竟成了墨黑,而那只犄角却脱体而出,亮度暴涨,火焰布满了犄角,最终竟化作了一柄火刀。而那犄角正好作为刀尖,猛地凌空劈向貂儿,

这力度足可开山裂石。貂儿也化作透明状,全身红光四射,似一团燃烧的烈焰。红光最终涨成了一个光圈。火刀劈到光圈上,虽将光圈劈开,本身却也灰飞烟灭。怪兽收回了犄角,再击失败令它更加疯狂的咆哮着。炆天在树上观战却是紧张得很,他只听说在某些神秘地方有能操控魔法的上古异兽却从未见过。今夜让他亲见,而且还斗得如此惨烈,不禁令他心有余悸。那怪兽所施展的魔法若要他接,现在的他必定已横尸当场了。

那可爱的貂儿躲过两击便开始反击了,原本长长的尾巴又暴涨一截硬若精钢,飞速划过四下,便有四道月牙光斑飞出,分袭怪兽的四条腿,怪兽咆哮一声迎光跃起。月牙光斑未伤着它却将四株参天巨木拦腰截断。怪兽一着地便绕着貂儿狂奔起来。不几圈貂儿周围已布下了层层火墙。怪兽凌空飞起企图从上空喷出火球、火龙烧死哪只可爱的通红貂儿。貂儿失了先招便重涨起红光圈防御,怪兽越攻越猛烈、越攻越兴奋。火球、火龙不断喷向貂儿。貂儿护体光圈已快支持不住怪兽的猛烈进攻,一旦光圈被击破,貂儿应该就会烈焰中蒸发。

隐匿在巨木上的炆天很是讨厌哪只可怖的怪兽,相反那貂儿机灵乖巧却深得炆天喜爱,或许是这几天来的寂寞和孤单让他想找个伴儿吧!于是炆天凝起魔力摄起大量的水元素组成强大的水魔法——惊涛骇浪克制怪兽的毒火,可炆天的攻击似乎起不到什么理想的作用,毒火反而越烧越烈,炆天释放出的水似乎成了助燃剂。无奈之下炆天只好帮助貂儿防御以期耗尽怪兽的魔力。炆天升起了自己的矫龙戏水结界罩在貂儿的光圈外,顿时炙热的毒火夹杂着热浪袭来,让炆天气息一窒。瞬间调整好气息后,炆天苦苦支撑着,汗水汇成一条小溪不断地淌下,来不及滴下就又被蒸干了。貂儿趁机调整自身,终于怪兽的火渐渐熄灭了,他似乎很讨厌这个不速之客,但魔力已渐近枯竭,它已无力再组织大规模的进攻,连防御都有困难。但此时它的愤怒,使它再次动用火刀直劈炆天,此时的炆天则更为虚弱,早已无防御之力。火刀渐近,一切都行将结束。

但最终结束的那怪兽,貂儿恢复了魔力助炆天挡下致命一击后,怪兽开始慌乱,开始恐惧。它似乎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它哀号着后退。貂儿竖起尾巴又是四道月牙光斑甩出。怪兽见是月牙斑欲故伎重施,却因魔力不足,竟自跃不起来,四条腿被生生削了下。怪兽吃痛倒地哀号连连。这时貂儿口吐五个气泡,一大四小。分别将怪兽身体和四肢包裹起来,缓缓将它们托起后开始缩小,气泡中的怪兽无力挣扎,便随气泡一起回到了貂儿口中。

瞬间貂儿全身红光复又大盛起来,映的整个山谷一片火红,比之日光有过之而不及,令人不敢张眼看。逐渐红光淡去,炆天便觉得怀中有东西在乱动,待得看时却是那只貂儿,恢复了原来大小,只是皮毛越发鲜红艳丽,眼睛更加晶莹剔透,更加漂亮可爱了。它在炆天怀里乱扒,炆天将它抱起来,它也不反抗似乎很喜欢炆天,可能是因为炆天救了它。

炆天将它放在地上,好让它自行离去。那只自己刚转过身去,抬脚欲行时,那貂儿早已攀上了肩头,像是要炆天带它走。炆天也乐得找个伴儿,便带了它回去。

有貂儿的伴随,炆天不再那么空虚、寂寞,它自己会去寻找食物倒让炆天省心不少。但炆天始终出不了这个山谷,也许他可能要用自己的余生来陪伴这个山谷了。他不抱任何希望冰隐或仙儿会来救自己,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上边的人根本无法安全地到达谷底,更别说再救起一个人。其实他不知道在仙儿的苦苦哀求下冰隐真的不止一次缘绳而下去救他,可山谷太深,兼之雾气甚重,根本无法看见谷底,更不用说下到谷底。

仙儿终日郁郁寡欢,暗自神伤,默默泪流。雍荻本意炆天已死,仙儿会回心转意,可事与愿违,反而加深了她对炆天的思念。山风猎猎,拽曳着仙儿的素裙,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地飘在脑后,望穿秋水的双眸无神地注视着山谷。冰隐摇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下山去了,示意雍荻照顾好仙儿。

“仙儿,走吧,下山去吧!山风凄冽,小心身子,别生病了。炆天贤弟可能已经归西,你再怎么伤心,他也不会知道,也会不来了。走吧,听话,回去!”雍荻说着手放在仙儿肩头安慰着。那知仙儿经雍荻这么一说,所有的希冀全都破灭了。她曾经无数次的想着炆天会突然出现,甚至想象炆天被天神救起而后送他回来,但炆天终究没有再出现过。她转身伏在雍荻身上嘤嘤而泣,终于下了山去。

水光映得竹楼明暗不定,浓浓的草药味向屋外弥漫着。“老雍,仙儿……”静默了许久的冰隐打破了死寂,却支吾不能成句。“老冰,你不用说我们也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得很。一切呢,都要靠缘份。荻儿和仙儿可能就是有缘无份,我们还是不应横加干涉,以免误了儿女一生幸福。虽然我们有心撮合,但我看得出,仙儿只是将荻儿看作哥哥,她真正喜欢的是炆天孩儿。这不能怪谁,你也不必自责。只是炆天这孩子,我隐隐觉得他必定未死。前两天夜里我登上山,向谷底看时,似乎有火光在谷底闪烁,我一直未向他人言及。他是天火印的拥有者,我也希望我的直觉是对的,毕竟只有他才有能力力挽狂澜、济世救生。这些话千万别对仙儿提起,我怕这傻孩子会跳下谷底找寻。估计炆天孩儿在谷底还会有一番奇遇,十几年来我们足迹遍及除山谷以外的全岛亦未发现夜月尸骸……”

“你是说夜月可能会在谷底归西?”冰隐惊奇地打断雍臻的话问道。“很有可能,那深不见底的山谷是我们唯一未曾涉足的地方。夜月死前必将毕生心血记录下来,藏于身侧。如果炆天孩儿机缘巧合,定可成为夜月第二。天下苍生便有救了,只是不知这孩子何时可出谷,但愿上苍眷顾,免去生灵涂炭的厄运。”雍臻扼腕道。

又是一阵沉默,只是冰隐依然显得局促不安,不断抿着早已干涩的嘴唇,欲说还休。他是怕,怕魔医不再帮他研制解药,婚约是维系彼此关系的一个重要纽带,但它现在已因自己可能爽约而断裂,解药也很可能因此而无望。雍臻看出了冰隐的心思,当即宽言道:“冰老头,你不必忧心。我答应你的事决不会因为儿女的情感纠葛而有所改变,解药我一定会配给你的,放心吧!哈哈哈……”冰隐也释怀而笑,长舒一口气,轻“嗯”一声:“希望仙儿能回心转意,当然希望荻儿贤侄能看开才好啊!”“一切且随它自然吧,总会有办法的。”雍臻接道。

来往飞舞的火球不断地爆裂开来,比武场上两个青年俱是一身素衣,身动如风。双手不断拈着不同指诀,时而单掌直切,时而屈指疾弹。场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体格清瘦却相当硬朗,相貌平平双目却熠熠闪光。他时刻注意着比武场中的两人,“赟天王子,你这一式火树银花力道虽足,但霸气不够,不能有效威胁到对手。”此时场中比试的一个浓眉青年转身反削一记月牙刃,向场边中年人称谢道:“谢过庄主指点。”又认真应对剑眉青年攻来的流星火石。双手一挥,一道土黄色晶石墙拔地而起,将燃烧着的石块尽数拦下。浓眉青年又双掌疾推,晶石墙瞬间碎裂随着火石一并飞向剑眉青年。剑眉青年高喝一声:“王子,妙招!”手却不停地挥动,一个小型旋风平地生起将攻来的石块瞬间吸入,随风急速旋转,“王子,小心了,看我的飞沙走石。”浓眉青年顿显难色,他自忖并不能接下这雷霆一击,登时手足无措,又不好开口求饶。场边中年男子见状疾呼:“驭风住手!”可已迟了沙石飞速袭向浓眉青年。中年男子右手呈爪状瞬间聚起千万个水元素,急速推向沙石。霎时间奔涌的沙石被嵌在一个大冰坨中落在地上。中年男子疾步走向浓眉青年:“王子,没事吧?让你受惊了。驭风还不快过来向赟天王子赔罪,请求王子宽恕。”剑眉青年驭风便疾步走向浓眉青年长长一揖:“王子,草民……”不待驭风道歉赔罪,浓眉青年即道:“庄主,这不是驭风兄的错,是小王艺业不精所至,休要归罪于他。”说着伸手托起了剑眉青年驭风的双手。“还不谢过王子不罪之恩。”剑眉青年驭风当即朗声道:“谢过王子不罪之恩。”“庄主、驭风兄,天色已然不早。小王已该回府了,多有叨扰。”“哪里、哪里,王子太客气了。”中年男子欠身道。“那小王告辞,庄主请留步。”“那王子一路小心,清风送王子出山庄。”中年男子遣一侍从带路送走了王子赟天。

“爹,我真不明白,我们有如此实力,还何必去依附于那懦弱的平西王,直接起兵,天下不就唾手可得了。”喁喁的交谈声在融日山庄的一间密室中回荡着。“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十八年前握有重兵的震南王,也就是炆天的父亲反叛最终都被镇压了,虽说我们的实力不弱于当年的镇南王。但今日的赤沙远强于十五年前的赤沙,你想我们能轻而易举的成功吗?我们形式上依附于那个懦弱无能却野心勃勃的平西王,但实际上他不过是我们的挡箭牌。万一起兵失败,他是主谋,自然就成了替罪羊。万一功成,以他的才能必天下大乱。灵风很可能趁机入侵,那时我们再废掉他,而后高举义旗,联合清水击退灵风,天下还不早晚是我们父子的。只是可惜炆天死了,若是训练好他,用他去刺杀那个狗皇帝,不用动一兵一卒,天下就唾手可得了。”“爹爹妙算,孩儿佩服,佩服。如此孩儿再受一千倍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好啊!哈哈哈!”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桂殿兰宫雄伟挺拔,鹤汀凫渚迂回清秀。夜间的平西王府依然透露出皇室的尊贵与奢华。“赟天孩儿,今日去融日山庄有何收获,快讲予父王听听。”刚一用罢晚膳,王子原赟天就被平西王召进了书房问话。“孩儿此去却也只探听到了融日山庄的一些皮毛,山庄颇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落日山。庄内似乎屯有重兵,怕是实力很强。今日我与少庄主交了手,说来惭愧,几招便被他挫败。可见山庄内的人魔法都很高强,幸好父王收服了这融日山庄,不然可是国家大害。不如上报皇上趁早将其剿灭,以免养虎遗患,父王以为如何?”王子赟天建议道。“哦…哦…赟天孩儿,你皇伯父百务缠身,这些俗事还是不要麻烦他为好,让你皇伯父省省心。”平西王支吾道,“天不早了,吾儿早点歇息吧!”“父王也早点休息,孩儿告退。”“去吧!”赟天退出了书房。平西王自语道:“不知是否应将实情告诉吾儿,他生性善良,不喜与人争斗,毫无野心。可不告诉他,他会不会怪我呢?还是不说为好,聚众谋反毕竟是罪不容诛的。”本文为书海小说网(http://)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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