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么意思。

那抹笑意太值得玩味了，方吟水一时间竟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那笑是冲着自己来的。

然而再一定睛，对方漂亮又失焦的双目又移向了别处，男人面上一片冷然沉肃，似乎在沉思。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别的什么，方吟水被他笑的心慌，怎么也没法子平静下来。

方吟水想静悄悄地躲到一旁，但他此时正摊在对方的手心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修长的五根手指头根根立起，指尖微拢。

别说他不是孙猴子，没它那般的本事，就男人这架势，方吟水都有点怀疑，只要他有些逃跑的动作，对方就要收紧了手指，把他攥得紧紧的，捏的粉碎。

就在他怂着的时候，秦流默已经和下属说完了话，二人恭敬地行了礼告退，很快，屋内便又只剩下二人了。不，是一人一龟了。

方吟水心内有些小小的紧张，然而秦流默却没有再和他说话，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古怪的行为。

就好像，他什么也没做，他什么也没发现。

忙乱了一夜，不知不觉间，一丝金色晨光爬上了窗台，秦流默似是对时辰有所觉，醒来后就没再躺回去。

方吟水看他拿起下属带来的一沓竹简，白皙的指尖一字字抚摸过去，遇到字体繁琐的地方，还会稍顿一下，指尖微微摩挲。一本阅完，他眸子微垂，拿起一旁的狼毫，挥墨在没有字的部分书下一行字。

他拿笔的姿势极其端正，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饱满圆润的指腹带着薄茧，指尖透着好看的粉，书写墨字时挥洒自如，不似在写字，倒像个俊美画师在纸上畅意描绘山水游龙，看不出丝毫障碍。

方吟水看了会儿，只觉得很是赏心悦目，心想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完美的人。

有些人，不管他能不能看得见，一言一行，举止仪态都是极好看的。

他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在茫茫人海丛丛人群之中，也绽放着灼灼光辉，让人不敢忽视，也不能直视。

近了，怕被灼伤，远了，又心生遗憾，忍不住地想要多瞧上一眼。

方吟水就是这样一个心态。

见秦流默当真没有理会自己了，方吟水无聊得很，就忍不住探着头偷看这人做事，看着看着，脑袋就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往底下点。

脑袋点了半天，随着秦流默把手中狼嚎搁置在笔枕之上时清脆的一声响，方吟水彻底地睡着了。

没办法，做为一只手不能拿，肩不能扛的爬行动物，他现在基本是只废龟了，除了睁着自己那两只豆粒大的眼睛看这个美好的花花世界，什么也不能做。

醒来的时候，方吟水神奇地发现自己从桌子上挪到了床上，秦流默也不在房中，

他刚怔了怔，还没发成呆，房门就开了，秦流默身着宝蓝色锦缎，外着薄纱罩衫，一头墨发尽束在白玉冠中，更衬得面如冷玉，俊美无双。

秦流默抿着唇，神色冷淡地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脸生的人，两人一前一后方进了门，下属就知趣地带上门。

秦流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走过的路从不用再用第二次，就已经把格局记在了脑中，是以连摸索都不用，就已寻到了这屋内的桌椅旁，端坐其中，并伸手让了让，“请坐。”

跟在他身后的人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却不敢不坐，他屁股落在椅子上，却只坐了前面的一点，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秦少主，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在下此次是携谷阁主的任务而来，却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您前去喝杯茶水，并小住几日……”

他口中的谷阁主，正是天峰阁的现任阁主谷留笙。

话说在这，那人看了一眼秦流默的脸上，见他面上依旧冷淡，看不出悲喜，心下不免打起了鼓，忐忑极了。

一个是碧岩谷，一个是天峰阁，浑然天生的对头，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似乎从天峰阁广为人知起，就已经和碧岩谷极为不对付了。

而现在，他却要来当个说客，代表天峰阁请碧岩谷的少主前去‘喝茶’，‘小住几日’，本是带有善意的字眼，安在这关系恶劣的两个势力身上，似乎处处都透着怪异，怎么也不寻常，倒像是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这话说出来，就连李存生自己都不免有些心虚。

秦流默的名声，李存生早有耳闻，他早听人说此人有一颗玲珑心，无论是从武还是从文，一句天赋异禀都不为过。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这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想多，怕是不会去的。

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存生本不想接，但谁让他与秦流默有那么沾着点关系，也只有他有那个请得动秦流默的可能。

李存生捏紧了手里的玉牌，心跳如雷，这是个得罪人的任务，如果放在平日里，他定然是不会接的，但……

谁让他在遇到了难处时，遇到了那个人。

想到这，李存生缓缓吐出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他把玉牌放在秦流默身前的桌上，一口气道，“秦少主，李某此次前来虽目的不纯，但请您相信，李某绝不害人。谷阁主于我有恩，我对他人品很是信任，我相信他绝不会做出有违君子之道之事。”

话落，似乎是舒坦了，李存生面上的表情自然了些，起身微微拱手，“话已带到，去或不去，全凭秦少主一念，在下先告辞了。秦少主若有吩咐，只管遣人前去隔壁通传，在下三日内随时恭候。”

秦流默神色不变，如果细看，却会发现他的眼睑微微压了压，这是他惯常思索的微表情。

他没有伸手触碰桌上的玉牌，更没有只字片语，最后只是微微颔首。

李存生松了口气。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会考虑的意思……

虽然难保对方不会拒绝，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收了他人的好处，自然还是希望事情能办成的，毕竟他可是耗费了唯一一块能面见秦流默的玉牌。李存生面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