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奶奶去睡了个午觉，便去山上忙活了，张招娣则是带着弟弟开始忙起了自己的小龙虾。

葱姜蒜这些好说，但是要说调料，就真的没有二十多年以后那么丰富齐全了。

张招娣找不到料酒，也没钱去买，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瓶还剩一点的白酒，虽然白酒顶替料酒不是什么好方法，但是估摸着量放，少放一点，应该能行。

至于八角，茴香之类的，在清湾村每户人家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张招娣果然在柜子里又翻出了一些佐料，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好多油。”张来辉看着姐姐开始下锅炒龙虾，顿时瞪大了眼睛。

平时炒菜时，奶奶都舍不得多放油，毕竟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用一些猪皮熬一大锅猪油，存放在罐子里，一吃就得吃一年，张家也没有闲钱在平常日子里去买油，或者买肉来熬油，所以张来辉看到这一幕，十分惊愕。

张招娣也忽然肉痛了一下，尽管她有自信，一定会把钱赚回来，但是被弟弟这么一提醒，就反射性地感觉心疼。

不过第一次摆摊卖小龙虾，要是因为口感不好，带来的损失可不是这一点点能够弥补的。

狠狠心吧，张招娣一边翻炒着小龙虾，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让弟弟和奶奶不再过这种窝囊的日子！

把小龙虾炒好了以后，一股香味钻入了张来辉鼻子里，他吸了吸口水。

“辉子，你吃一个先。”张招娣舍不得看着自己弟弟馋嘴，便拎了两只小龙虾出来，等凉了以后，剥出里面的虾肉，沾了一点汤水，塞进了弟弟的嘴里。

很快，张来辉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冒出了光：“姐姐，真好吃！”

“好吃吧？我们拿去卖一定会有人买的，等姐姐以后赚了钱，就专门做一锅给你吃，不拿去卖，好不好？”张招娣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她麻利地把小龙虾往用开水泡了好一会儿的水桶里倒，然后又嘱咐：“辉子，以后这桶只能装小龙虾，不许拿去装其他东西，不然不干净。”

“好，我知道了！”张来辉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傻笑着答道。

忙完一切，外头的日光也温和了许多，一轮橘黄的太阳，斜斜地挂在门外不远处的山头上，缓缓下落。

从家里去镇上走路还得四十来分钟，提着桶肯定更慢了，张招娣决定快点出门，她从门口面找来了一根扁担，一头挂着装小龙虾的水桶，一头则是挂着装了半桶水的水桶。

两个小孩子，提着一个桶走路特别慢，张招娣很清楚，直接用扁担挑着反而会更轻松。

出门的时候，二毛子和他的表哥飞飞正在门口玩耍，两人一人一包麻辣，一边吃一边冲张招娣做鬼脸，尤其是飞飞脸色更差，他当初仗着自己比张招娣高一头，又年纪大，想要欺负她们姐弟两，结果被一块木板砸得落荒而逃，这件事在其他几个小弟那里，可是糗事。

看到二毛子吃零食，张来辉咽了咽口水，他一年四季也吃不上一两回。

张招娣挑着水桶，没法去牵弟弟的手，只能闷声催促道：“别看他们，我们走吧。”

“噢。”张来辉点点头，主动伸手抓住了自己姐姐的衣角，跟着她的步伐走。

一路从霞光走到了天黑，张招娣总算来到了镇上的十字路口，她让张来辉守着桶，然后自己去挨个店铺找了找万奶奶。

张招娣隐约记得万奶奶家里开的店，叫万婶杂货店，她抬头看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牌子，一个一个找。

“我没你这个儿媳妇，你们要离婚就离婚，早点散伙！”刚找到万婶杂货店，张招娣就听到了谩骂声从里头传来。

昏黄的灯照在店铺里，充斥着不真实的感觉，万奶奶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满脸怒气。

看到张招娣，万奶奶愣了一下：“招娣，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奶奶来了？”

“不是，万奶奶，我和我弟弟来的。”张招娣吐了吐舌头，略感尴尬。

其实万奶奶和儿媳妇关系不好的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和几个老朋友一起打字牌时，时常诉苦的也是家庭关系，张招娣跟在奶奶身边，偶尔也能听到一些。

“你们两个怎么敢这么晚了跑这么远？你奶奶知不知道？”万奶奶的性格和蒋奶奶不同，她是个泼辣的性子，而且为人也还算正直，就是上一世张招娣不怎么喜欢她，觉得她太严厉了。

万奶奶的严厉体现在哪里？张招娣又不是她的孙女，却时常被她训，只要逮着见了一面，就有各种理由训她。

不懂事，不做家务，不体贴奶奶，喜欢欺负弟弟，不好好读书，一堆的事情，张招娣都得挨骂，所以她不喜欢万奶奶。

可是这一世仔细想想，这个暴脾气的老人，才是真正对她张招娣好的人，尽管没什么血缘关系。

所以说，坏人总是有的，可好人也不会示弱，张招娣拿出前所未有的甜甜的语气，答道：“我跟奶奶说过的，但是她不一定清楚我来了这里，我这次找万奶奶您，是有件事想要您帮忙。”

“你说。”万奶奶捋了捋发白的短发，问。

“我想摆个小摊子，能借助您店铺门口的地用一用吗？我可以付钱给您的。”张招娣生怕万奶奶不答应，后头补充道，她相信自己能卖出那一桶小龙虾。

“摆摊？卖什么？”万奶奶疑惑极了。

张招娣立马跑去了不远处，将弟弟守着的桶挑了起来，带着他回到了杂货店门口，然后对万奶奶说：“就是这个，跟夜宵差不多吧，小龙虾呢。”

万奶奶没吃过什么小龙虾，也不懂张招娣这忽然闹的哪一出，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这两姐弟送回去，不然家里头多担心？

没想到出师不利，地没借到，万奶奶还准备强行送人，张招娣有点急了。

“万奶奶！”张招娣死活不走，她死死地抓住了店铺的门沿，红了眼睛：“我家都快没米揭锅了！我爸妈又没寄钱回来，难道我们姐弟两就靠着奶奶什么也不做吗？您帮个忙，我保证，如果今天这龙虾卖不出去，我就回去好好读书，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