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师傅，我回来了。”

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从悬空浮石上一路小跑过来，直奔小院而去。

话音未落，便看见一个同样一袭白衣的女子从小院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出声问道：“清儿，还未到下课时间吧，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师傅，后天就是本宗一年一度的承气之试了，按惯例这几天都不用去御教司上课的。”少年显然是对师傅的记性习以为常，无奈的出声解释了一番。

“又过了一年吗。”女子低头自语，似有所感，便掐指算了起来。

看着师傅的样子，少年也未出声，便只是静静站立一旁。

“清儿。”没过多久，女子收起了神通，对着眼前的徒弟轻声说道:“今年的承气之试你可以去报名了。”

少年听闻后面露喜色，正要答应，旋即又不解地问道：“师傅，您不总说我现在还小，筋骨还未长成，不宜承气吗？为何这次……”

女子看着眼前的一脸迷惑地徒弟，耐心地解释道：“修道之人确实不宜过早承气，一般而言皆是在筋骨长成后，方才炼气入体，这其中又以成年后的一两年内最为恰当，太早则有伤根本，太晚则又错过了承气的最佳时机。”

旋即话锋一转，“但这只是对于统一开宗收徒的一般弟子而言，自为师带你上山后便一直为你强壮气血，锻炼体魄，至今也以十年有余。虽说你身体还未完全长成，可筋骨温养的却是极好，早两年也无妨，须知修道世家中便是八九岁承气的也是大有人在。”

少年这才明白过来，旋即便是一阵激动，他自幼年被师傅带上山后，便时常看到各种仙家神通，无奈只能远观却不得近解，可谓心神已久。如今终是熬到了年龄，若此次承气成功，便也如同自己师傅一般，是凡人口中的仙家修士，从此逍遥世间，概莫能言。

————

承气之试乃是清然宗一年一度的大事，与别宗不同，清然宗的弟子在踏入这道仙凡之门前并不需要自己辛苦感悟，去捕捉那一点清灵，寻到那个所谓“盾去的一”化入体内，而是经由外界灵气自然入体，化气为清，再引导感悟，变作己用，从此慢慢温养壮大，正式成为修道中人的一员，是谓“承气”。

清然宗身为云州九大宗之一，最出名的便是这御气化清和御清化气之法。

“御气化清”乃入门弟子承气所用，所传甚广。门下弟子于通天峰内承接前人之气，入体后便运用此法化气为清，最终再努力引导这一丝清灵行运周天最终游入丹田。

而这第二种“御清化气”乃是师门前辈运用此法化气离体，以供弟子承气所用。最少也得元婴境的大修方能施展，为清然宗不传之密。是以云州修士皆知这“御气化清”之术，却仍只有清然宗一宗有“承气之试”，原因便在于此。

而这些即将承气的入门弟子中，运气好的恰巧捕捉到适合自己的气，很容易便化为清灵行运周天，从此仙凡两别，自是不说。运气差的，一次不行，两三次、四五次，也就成功了，当然还有些资质不足或是运气极差，炼化多次都无法感悟清灵的弟子，就只能等待来年再试了。若是连续三年承气失败，便会被赶出宗门，要么投入别宗，要么从此无缘修界。

当然清然宗立宗万年，通天峰之气，何止万万，一般来说，入了通天峰便自会有与之相合的气进入体内，毕竟清然宗开门收徒之时就已是千挑万选，门下弟子的修行资质自是不需多言。

林清自十年前随白衣女子入宗后，便一直盼着这天，且不提这种种令人神往的仙家手段，御剑飞天等。须知凡人最多也不过时光百年，大多数凡人活得一个甲子，便已算是高寿，又怎比得上这修道中人的千年不老，万年长青。

林清也曾私底下问过教谕，得知如自己师傅这般已经修道百年有余的，却依然只能算是年轻一辈，至于那些金丹元婴，寿命向来是以千年计，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并不是说修为越高年龄就一定越大，修道界群星璀璨，天才辈出，如自家师傅这般百年金丹的也是大有人在，甚至修道数十年年便已元婴乃至化神的奇才，历史上也是有的。

时间就在林清的期待中飞速而逝，转眼便到了承气之试的日子。

天刚刚亮，通天峰的广场上便已是人山人海，还有许多弟子不断的从各峰赶来。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今年宗门统一在凡间选拔的适龄弟子，这些人多面带激动之色，四处打量，显然对这所谓的承气之试好奇不已。

还有些是往年承气失败，“二承”乃至“三承”的弟子，这些人的脸上多是不安与忐忑，生怕自己这次再度失败，从此断了这仙缘。

极少数人也如林清一般早早入门，由金丹甚至是元婴、化神境的长辈带着修行，这些人往往年龄不大，身高就比周围的人矮了一头，极易辨认，却个个神情恬淡，信心满满。

“承气之试，正式开始。”随着宗门长老的一声高喊，金光禁制瞬间笼罩了整个通天峰，与此同时，通天峰上下万气并出，到处游走，神奇异常。

“尔等可于通天峰上下各处自由活动，寻找适合自己的气，不可争抢，不可打斗，若有气入体，只需原地坐下炼化便是，炼化成功者便到这广场处登记造册。今晚子时三刻承气结束，‘三承’而未成功者赶出宗门，永不得入。”

话音刚落，便已有不少弟子在广场上盘膝而坐了起来，看来已是有气入体，正在炼化。大多数人则是离开广场到山上各处寻找适合自己的气去了，林清也是这大多数中人的一员。

离开了广场，未走多久，林青便感到有一股气体冲入了自己的体内，上下乱窜，知道这是灵气入体，林清强行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坐下炼化了起来。一般来说灵气有灵，但凡有灵气入体，炼化的成功率都在五五之间，是以这“御气化清”还是比较容易成功的。

可就在林清朦朦胧胧感到这股气所蕴藏的清灵时，正要行运周天，忽然，这气便已离体而出，不由让他大感遗憾。不过林清到也未气馁，毕竟他方才已经体验过这“御气化清”神奇之处了，只差临门一脚，想必下次便是成功的时刻了，是以也不心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去找寻其它的气去了。

夕阳西下，明月出升，通天峰一处树林内，一个白衣少年正盘膝而坐，只是不多时，这少年便皱着眉头站了起来，看了看自身，又抿了抿自己那薄薄的嘴唇。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承气失败了，次次“御气化清”皆是只差临门一脚，再想起在御教司上课时教谕所说的两三次入体总会成功的说法，林清不由有些不解，难道是自己资质不足无法“御气化清”，天生不适合修道？

可是自己的师傅和教谕们都说自己资质不错，天生与道相合……再回想起自己每一次“御气化清”皆是在自己已经感悟到了清灵时，灵气便先一步飞出体内，林清不由有些头痛，按照教谕所说，无法“御气化清”往往是资质不够不得灵气入体再或是感悟多时而不得清灵，灵气无奈之下飞出体内，可自己明明次次皆是有所感悟，为何灵气仍是弃他而去。

尽管心头疑惑再多，可此时此刻，承气之际，身边也是无人请教，林清只得一次次任由灵气入体，再一次次眼睁睁的看着紧要关头时灵气自行离体而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通天峰上传来一声高喊，“子时已至，承气试结”。

霎时，金光消失不见，万气不知所踪。

林清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原路返回，来到了广场处。只见这广场上清清冷冷，所剩之人，寥寥无几。大部分参加承气之试的弟子皆已成功离去，此时还在这通天峰上的，便都是如林清一般承气失败的人了。

有些人面露不甘，却也只得如林清般无奈离去，再待来年。也有些人面色苍白，跪在长老身前，苦哭哀求长老们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些便是“三承”皆败，要被赶下山门的人。

待看到林清出现时，负责承气之试的长老也是一楞。林清的师傅林然身为本宗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又是数量极少杀伤力极大的剑修，他自然是识得的。只是未曾想到林然三下宗门带回来的宝贝弟子，竟然会在这区区承气之试上失败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般来说，这种宗门大修主动下山带回来的徒弟，资质皆是万里挑一，各个都是修道奇才，更不说林清的筋骨与资质他一眼也能看出是极好的，此等资质灵气入体个十七八次都是没问题的，如何能承气失败？

看着林清从悬空浮石上落寞离去的背影，长老也只能摇了摇头感叹一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修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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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石尽处，一座小峰依稀可见。

一位白衣女子背向明月，负手而立。

“失败了？”听着少年落寞归来的脚步声，白衣女子轻轻地问道。

少年沉默，抿了抿嘴唇，低头不语。

“无妨，通天峰上的灵气虽说不少，但却未必有与你相合的。”女子似是毫不在意。

“师傅不用宽慰弟子……是弟子无用，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少年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抹愧疚之色。

自幼时于朔望城遇到师傅起，但凡师傅所言，林清皆一一奉如圭臬，不敢或者说不愿有半点违背，习文修武，寒暑不间，样样皆想做到最好。修道于他而言不是为了种种神通，更不是为了世人所谓的长活千年，只是为了让师傅有所欣慰，起码不后悔收了自己这么一个徒弟，若是以后修道有成，能帮得师傅一二，那便更好不过。只是如今……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觉如鲠在喉，苦涩难言。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看了看落寞的少年，却只是轻轻一笑：“为师这里还有一气，应该与你相合，你就在这炼化吧。”

“是，呃，师傅……你？”少年显然有点没反应过来，突然又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满脸不可置信。

看着徒弟惊讶的表情，白衣女子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此次能承气成功，便出声解释道：“你自幼跟随为师，早已被为师的剑气浸体三分，通天峰上灵气虽多，可本宗剑修数量稀少，更未有剑修入得元婴，是以并无剑气所存，其余灵气入体之后，所得清灵自感与你格格不入，便会自行离去。这与你本身修行并无关系，无需介怀……”

“师傅，‘御清化气’的化气离体乃是本宗元婴修士放能施展，难道说……你？”少年听着女子又要开始的长篇大论，第一次出言打断，一扫之前的阴霾，满脸兴奋的问道。

“嗯，为师前几日略有所得，偶入元婴。”白衣女子看着少年兴奋的样子，只觉有趣，伸出手来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如往常一般。

此时小院前一阵微风拂过，女子身后的衣裙随之漂浮，银辉洒落，宛若神人。